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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古代无限流(170)+番外

可是,他弄出这么多尸体埋在地下,每天在它们上边生活,是图什么?

这是最让仵作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按说他也算见多识广,哪怕只在一偏远小县的府衙做事,可数十年下来,光是让仵作印象极深地的案子就不计其数。凶手有的穷凶极恶,有的却是被逼无奈……仵作自认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唯独这会儿,他对案子的惊愕慢慢被困惑取代。

这么一想,甚至没工夫再思索刀客前面让他额外画的那张图的主角究竟是谁。

而仵作的疑惑,同时也是县令的疑惑。

想了想,他转向白、梅两个,开口:“两位大侠。”

白争流这会儿正在把纸页折叠平整,方便后续收起。他有事儿,答话的就是梅映寒。

剑客应道:“大人。”

县令道:“你们既然见过那宋家女婿,而后呢?他如今去了哪里。”

这话出来,白、梅沉默了。

两人不开口,县令立刻察觉到不对。他朝前一步,嗓音都抬高了一些,“两位大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白、梅叹道:“这话倒是好答,只是担心大人不信。”

县令眼睛眯起一点,目光在江湖客们身上扫过。白争流、梅映寒知道,有一瞬间,县令的确在怀疑他们了。不奇怪,江湖、庙堂本来就是两个地方,平素两边井水不犯河水,此县令任职之处又与天山派极近,与天山派打好关系对他有益无害。也因此,白、梅能以白丁之身,参与到查案当中。

但要是他们吞吞吐吐、对安庆有所隐瞒,在县令看来,前面的“有益无害”就值得掂量了。

但这样的怀疑,毕竟只有一个眨眼的工夫。县令很快想通了,还是那句话,白、梅要真是和凶手有什么关系,他们犯不着特地留到天亮,又请旁人报官。让他们犹豫的,应该就是两人说的原因,“担心县令不相信”。

“你们且说说。”县令的语气和缓下来,“信与不信,我自会思量。”

白争流、梅映寒看看旁边的衙役、仵作。

县令沉吟片刻,转头对自己带来的人道:“不是说屋子里还有尸身吗?你们先进去瞧瞧。”

衙役们没说什么就走了,仵作脸上倒是透露出几分不赞同。但看县令坚持,仵作到底只是摇摇头,进入屋中。

如此一来,院子就只留下县令与白、梅三人。县令重新望向江湖客们,道:“如今呢?可是可以说了。”

白争流这才开口:“不知大人可信鬼神?”

县令听着这话,仿佛有些发懵。过了片刻,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梅映寒道:“是‘不语’,还是‘不信’?”

县令又花了片刻时间反应,这才环顾四周,缓缓开口:“你们难道要说,这些人,都是被鬼神所杀?”

很接近了,但白争流还是摇了摇头,“是被什么所杀,这是大人要查的事。我与映寒只能说,昨夜我们见到的‘宋家女婿’,仿佛并不是活人——”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县令嘴巴动了动,有一个很明显的想要开口的动作。但白争流的话音比他更快,很快接上下半句。

“若是活人,”他摊手,“我与映寒没道理追不上啊。”

县令:“……”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白、梅两个。

江湖客们坦荡地任由他看。两人知道,即便说到这里,县令对他们的信与不信也最多在五五之间,甚至有可能是三七之分。但是无妨,总归他们能说的也就是这些话。

——在请镇民去报官之后,两人便就此问题细细商量过。

死了这么多人,肯定有凶手。

凶手在哪儿?对不起,被白争流一刀砍没了。

——这是实话吗?是。

——听起来可信吗?仿佛不太可信。

至少在白、梅的推断里,此地县令听他们这么说完,更有可能认为“这两个江湖人昨夜目睹院子里的怪状,一时情急想要拿人,却不慎把宋家女婿杀了。故而如今说这些话,想要逃避责任”。

那要不要后退一步,不说宋家女婿“没了”,而是说他逃走了?

唔,要是两个人不是从天山下来的,这话说出来,兴许还有人会相信。可看了梅映寒那一身标志性的天山装束,再想想以本县与天山之间的具体,猜想一下县令会不会知道“隔壁门派的弟子们一个个都有高超轻功”……白、梅觉得,这个回答也可以直接放弃。

思来想去,好像不把邪术、怨鬼一类细节牵扯进来,他们还真就没办法解释了。

虽然县令与他们之前遇到的君家兄弟不同,与白、梅并不站在一条船上,但以白、梅近半年来撞到各种诡异事件的频率来看,这些事让更多人知道,就意味着更多人能有所准备,倒不是个不好的选择。

至于请县令屏退左右,则是因为他们知道宋家的真正状况说起来还是太惊世骇俗了些,先让县令接受了比较好。

就算县令听完,不相信,也可以把白争流那句“怎么会有我们追不到的人”理解成他们真的是没有追上宋家女婿,又不想在外面丢了天山轻功的面子,于是找了一个“错漏百出”的借口。

而在这个时候,他已经相信了另一个把白、梅从整件事里摘出去的答案。

现在,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余下就是看县令的态度。

“你们说这些,”沉默了能有半盏茶工夫,县令终于开口,嗓音却比之前沙哑了很多,“可有什么证据?”

白争流在“给对方展现寻物术”和“提到之前皇家的九王爷撞过鬼”之间犹豫了一下,旁侧梅映寒则忽而开口,道:“宋家女婿修行邪术,这才弄出这满地尸身。在我与争流来看,事情便是这样。”

县令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加快:“是不是这样——我日后要写此案案卷,两位说的东西,又要如何往上写!日后京中派人来查看状况,又是如何拿给大人们看!”

白争流眨眼,蓦地意识到,其实对方已经相信了。

就像梅映寒说的,如果只是纯粹杀人,偷藏尸体这事儿实在说不过去。县令干了这么多年,倒也见过一些纯粹心理不端的恶徒。他们杀人不说,还要把尸体细细收敛,日后时不时地前去查看、回味一番。

原本以为宋家也是这种状况,但是仵作的话打消了县令的想法。他只觉得自己陷入一个前所未有的谜团当中,而白争流的话,给了他一个新的可能。

鬼神鬼神。人人都信神,县令自己也曾拜魁星、捐香火。白、梅说的事情对他而言并非不好接受,甚至听他们说完,他立时恍然大悟。

偏偏他再怎么恍然大悟,也不能把这些往案卷上写啊!——就算真要把这话告诉日后前来考评的官员,也得拿出证据。

证据!

对上县令炯炯的目光,白争流心道:“好吧,不用犹豫了。”

“朝廷已经知道这些鬼神之事。”他朝京城方向略一拱手,以示尊敬,“大人若是忧虑这些,却是大大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