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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意(69)

他勉强将她松开,手指颤抖,去抚她纤细脖颈,匕首锋利,略一用力,便在上边留了伤痕,缓缓的渗出血来。

李政想取帕子为她擦拭,伸手入怀,才记起自己一路匆匆,哪里会带什么帕子?

钟意看出他心思来,想自怀中取出手帕,转念才想起那方帕子被朱骓带走了,不觉停下手来。

她脸上被溅了血,脖颈上也一样,李政又气又恨,又是心疼:“你真是!”

“好了,”钟意难得的宽慰他:“都结束了。”

李政恶狠狠的盯着她,下颌紧收,猛地按住她腰身,俯首吻了上去。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带着这个吻,也是凶狠暴戾的。

他轻咬她的唇,一寸寸侵占进去,不容违逆,也不容反抗。

钟意推他不开,不知过了多久,李政才依依不舍的停下,额头抵住她的,低声道:“阿意,我方才见那人举刀,射箭的手都在抖。”

钟意听得默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目光微垂,忽然回过神来——军帐中可还有别人呢!

她猛地将李政推开,转向一侧武安,赧然道:“武校尉,你还好吗?伤势如何?”

李政剑眉一挑,目光不善的看过去。

武安身上挨了几下,倒没伤到要害,此刻瘫坐在地,神情有些古怪:“居士放心,我不会乱说的。”

能有什么好乱说的?

钟意迟疑一瞬,反应过来,抬眼狠狠剜了李政一下,后者不以为耻,反倒大笑起来。

钟意关切道:“还能动吗?”

“无妨,”武安笑道:“没伤到骨头,将养几月便好。”

外间的厮杀声渐渐停了,只有偶尔传来的些许惨呼,想必战事即将终了,李政喝道:“来人,送这位校尉先去治疗,不要留下隐患。”

话音落地,便有军士入内,查看过武安伤势如何,又扶着他出帐去。

李政敛容施礼,道:“若非你今日舍身相护,居士未必平安,请受我一礼。”

武安知晓他身份,哪里敢受,下意识要还礼,然而正被人搀扶,却无能为力,只道:“应尽之责而已,殿下无需如此。”

“你救了居士性命,便是救了我的性命,”李政道:“今日恩情,永志不忘。”

钟意又剜他一眼,低声催道:“快走吧,拖久了不好。”

两个军士搀扶着武安出去,帐中便只有他们二人与几个死人,气氛一时窘迫,钟意道:“先出去吧。”

“别急,”李政握住她手腕,道:“外边很不好看,还是等他们清扫完之后,再出去为好。”

钟意拿目光一扫军帐内众多死尸,道:“难道这里就很好看?”

李政默然,忽然叹口气,道:“对不住。”

钟意微怔:“怎么这样讲?”

“我没照顾好你,”李政深深看她,道:“不该让你接触到这些的。”

钟意从他手中抽回手,道:“你大概觉得,我只适合养在金玉笼子里吧。”言罢,转身出了军帐。

战况惨烈,鲜血遍地,她走出没几步,便险些踩到一处断肢,原地顿了顿,才继续前行。

卫所所在的三千军士也参与了方才那场战事,其余两个校尉远远见她,又惊又喜,上前施礼,语中崇敬:“居士,多谢!”

军中出现女子,无疑是极扎眼的,众人望过去,便见那女郎绢衣素带,雅致翩翩,脖颈处尚有血痕,素衣也有所沾染,却仍有皎然高洁之气,心知便是那位以口舌劝退突厥来军的大唐女相,心中敬佩,齐行军礼,震声道:“居士,多谢!”

钟意微微一笑,回了半礼,道:“幸不辱命。”

一场兵祸得以幸免,终究是好事,秦王率军赶来,自是功劳,然而出力最大的,还是钟意。

军士心中振奋,也不知谁先喊出口,最终万众一心,齐声高呼:“万胜!万胜!万胜!”

军营中的慷慨激昂之气,同长安富丽奢靡迥然不同,钟意含笑看着,觉得心中某个位置被触动了一下。

“从来没有女人做过这样的事,”李政不知何时到了近前,轻轻道:“阿意,史官会永远记住的你名姓。”

钟意但笑不语。

李政静静看她,道:“这是你的志向吗?”

钟意微怔,转目看他。

“如果是的话,”李政向她伸手,道:“我会支持的。”

钟意眼睫微动,随即伸手过去,同他碰了一下。

“我方才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见不得你受苦,”李政道:“我看着,心疼。”

他此来风尘仆仆,必然辛苦,战场厮杀,竟连甲胄都不曾加身,然而这些,却一句都不曾提。

钟意垂下眼睑,复又抬起,道:“你怎么会来?”

“我原在丹州治水,途径驿馆,却见有加急文书送往京师,知道你在那儿,便叫人取了来看,”李政道:“知道银州造反,便匆忙赶来了。”

钟意遣人往朝廷送加急文书,是在两日之前,而他竟只用两日功夫,自丹州赶来了。

“路上,”她顿了顿,道:“是不是很辛苦?”

李政轻描淡写道:“跑死了八匹马。”

他不说马,钟意尚且想不起来,此时提及,忽然道:“朱骓呢?”

“在那儿呢。”李政摆摆手,便有军士牵了朱骓来,他爱怜的抚了抚它脖颈,道:“我带人往此处来,半路碰见它了,见它口中血帕,慌忙往此处赶。”

钟意目光微动,去看朱骓,便见那匹枣红马目光无辜,一脸乖巧的看着她。

“阿意,”李政道:“你知我听那几个校尉说,你往突厥军营中去劝退他们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钟意望着他,却没言语。

李政倏然笑了一下,凑过脸去,啄她唇瓣一下:“幸亏你没事。”

钟意道:“这次多谢你。”

“口头谢有什么用?”李政笑道:“要以身相许才好。”

朱骓也跟着打个喷鼻。

钟意笑道:“这你就别想了。”

“那便换一个吧,”李政也不动气,转向她,目光灼灼,认真道:“以后,不许再冒这种险了。”

钟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别过脸去,道:“你管我。”

“最后一次,阿意。”李政伸手,扶住她下颌,叫她看着自己。

他凑过去,低声道:“你再敢这么做,我就把你办了,直接娶回去。”

钟意心中羞窘,压声喊他:“李政,你敢!”

李政松开手,道:“你看我敢不敢。”

第49章 四问

李政向来是个混不吝,这种事还真能干出来,钟意不欲就此同他争论,还有些说不出的窘迫,问军士要了匹马,作势要走。

“阿意,”李政扯住她衣袖,挽留道:“我不久便要走了,你就当发发慈悲,同我多说几句吧。”

“怎么这样急着走?”钟意不解道:“是回长安吗?”

“不是,”李政身姿挺拔,目光锋利,道:“西突厥蠢蠢欲动,也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到了银州,脚下踏着边境的土地,他不再是在她面前讨巧卖乖的李政,而是大唐威名赫赫的秦王了。

钟意看的有些恍惚,顿了顿,方才低声道:“此去小心。”

“唔,”李政应了一句,语气忽然酸了:“先前你叫朱骓送信求救,想叫它去找谁?”

钟意瞥他一眼,倒没瞒着,道:“苏定方。”

“苏定方也在这儿?”李政先前急着赶路,真不曾在意这些此刻,听后,微微变了脸色:“你们怎么会聚到一起?”

在长安处,苏定方尚且是潜逃要犯,李政身兼二十二州都督,其中便有银州,作为银州最高军政长官,钟意当然不会语焉不详,将彼此会面之事细细说了。

李政听罢,语气更酸:“朝廷连通缉令都发了,你倒好,之前素无交集,只凭传闻,便相信他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