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云裳(53)+番外
周唐氏眼尖，见那玉镯虽然不是碧绿通透，但看着成色也是不错的，玉镯还未递到香月手上，她赶紧着一把夺了过去，笑呵呵道：“弟妹是这么大个府邸的太太，哪怕是随手送的物件自然也不会差的，我们又怎能说嫌弃？只不过这玉珍贵，小女孩家未免不注意磕碰着，就由我收起来吧，回去再给她也不迟。”
香月被周唐氏的动作不注意打了下手，却只是低下头忍着不发一言。
大太太没心情同她说这些，只想赶紧打发了她，但眼下老太太怕是不愿意见，因此心中盘算几番后不咸不淡道：“不知周嫂嫂来长都，落脚处在哪里？这会天色也不早了，今日怕是见不得母亲了，不如我派个马车先送你们回住处，等过几日得空了再来拜会？”
谁知那周唐氏笑容却一滞，转而满面忧色，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弟妹不知……我与一双儿女此次来长都，一是为了拜会姨母，二是……婆婆她上月已去世，我是来报丧的！”说到这里，更是泪如落雨，像是怕大太太笑话，赶紧扯了帕子擦拭。
周老太太去世了。
大太太心中一紧，再说送的话却也不好说出口了。
“居然发生这种事！”她假意思虑一番，才道：“既是这样，那周嫂嫂先等一等，我再派个妈妈去含颐院瞧瞧，嫂嫂先坐下喝茶。”
听到大太太松口，周唐氏恢复了些笑容，连连哎哎两声后坐下了。
.........
周唐氏和香月跟着大太太跨进内角门，又穿过回廊，从夹竹道一路进了含颐院。
一路上有不少丫鬟，皆是穿着精细，模样俊俏，虽然疑惑这位荆衣打扮的妇人身份，但见了大太太依旧恭恭敬敬地行礼。
进了含颐院，穿过院子，进了外室。
外室里有个模样清丽，穿着海棠色绣花褙衣与同色褶裙、穿戴都十分珠光宝气的丫鬟一见了来人，先是款款行礼：“大太太。”大太太颔首，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正东张西望的周唐氏，又才接着说：“老太太这会才醒，方才听袁妈妈说了事儿，已然清醒了几分，大太太快进去吧。”
云竹掀了帘子，大太太面色不定，带着周唐氏与香月进了门。
孟老太太正坐了起来，后背靠着五蝠绣云大引枕，面色似乎不太好看，而屋里只有秋霜在旁伺候。
孟老太太注意到了跟着进门的两人，抬眼看去。
周唐氏拉着香月“扑通”跪下了。
“姨母！”
孟老太太面色不定，说不好是个什么心思。
周唐氏又拉过香月示意跪下磕头，香月依着母亲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叫了一声“姨奶奶。”
周氏见孟老太太只是点头，却没有其他大的任何动作，眼珠转了转，赶紧抬头道：“姨母，你可知道，婆婆她已然去世了！”
孟老太太这才长叹一声：“方才袁妈妈来说过了......你婆婆是怎么去的？”
周唐氏又哽咽了声音，扯了帕子揭泪，好半天才缓过来回话：“自从与姨母断了联络，婆婆也自知愧疚，不但不来上门，也不允许我们上门探望......我丈夫又是个没本事的，一家五六口人全靠仅余的几亩田过活，到了去年，家里为了供养扬儿的乡试，婆婆甚至将她的首饰变卖作了银钱.......家里生活也不好，一年更是吃不上几回肉......加上婆婆一直有心病在身，常年郁结，请了大夫也是无药可医，只说拖着多久是多久，就在上月终是撒手人寰了......”
“好歹凑了钱将婆婆的白事办了，家里也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我这才将家里最后剩余的钱揣上，带着一双儿女来了长都，”周唐氏将眼泪抹去，颇为窘迫地说：“都到了这里，也不怕告诉姨母，我带了他们兄妹俩住在西城府的云来客栈里，今夜也是没有钱再用饭住宿了，若姨母不收留，我们母子三人就得流落街头了......”
报丧只是个由头，来孟府混吃混住才是真的。
大太太忍不住蹙眉。
初露有时 第六十七回 身份
听完这一番话，孟老太太虽明白这侄媳妇的来意，但听着她这样说，又怜惜逝去的妹妹，自然也没了之前淡漠。
她微微点头道：“恩，既然是为了读书，我也不好让你们流落街头不是？”她侧头问大太太，“既然有男丁，就先安排住在外院。女儿家住外院多有不便，你看内院哪个院子空余，先安排进去住着。至于伺候的小厮婆子丫鬟，你也看着安排就是。”
大太太略一思量，赶紧道：“如瑶跟着我住，如瑗嫁出去虽空了屋子，但那院里有如襄跟着姨娘住怕也是不便的。只有如穆与如尘住的是单独的院子......”
孟老太太听了这话，道：“如穆的院子还是三姨娘在的时候住的，小了些。就安排去清悠院吧。”
周唐氏听着孟老太太与大太太商量，心中更是喜不自胜，连连作揖道：“多谢姨母！多谢姨母！”
孟老太太闭了闭眼点头：“既是为了学业，我做长辈的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则淑儿在地下也不能安心。你有什么缺的就跟下人说，让你弟妹安排，别委屈孩子。”
周唐氏更是笑成了花：“多谢姨母，婆婆在世时一心为了扬儿，若知道姨母这样帮助我们，在天之灵也自然会安心的！”
说了许多话，孟老太太似乎累了，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大太太行了礼便与周氏以及丫鬟退了出来。
“周嫂嫂，我先让袁妈妈引着你们去外院安置，至于侄儿再安排车夫去接他过来，这样可好？”
既然孟老太太看在病逝的妹妹面子上收留他们母子三人，她这个做媳妇的自然也不能慢待，于是好声好气地问。
周唐氏笑着回：“好，好，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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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莹上门时，孟如尘正在用晚膳。
素月在外间接待了她，疑惑地看着这位衣着朴素的表小姐，还是面色不变地请了她到小花厅里坐了，再吩咐丫头上了茶水，自己进外室向孟如尘禀告。
孟如尘想了想，将筷著一放，用帕子沾了沾嘴：“既然是客，岂有让别人等着的道理。”
孟如尘一向在自己院子里自在惯了，此时又是晚膳时分，发钗髻环都是卸了的，连衣服也是穿的家常布衣，这会也算是要见外客，免不得又是一通简单的更衣梳洗才去了小花厅。
小花厅里坐着个素衣少女，贺馥院的二等丫鬟秀莹立在一旁，明珠作陪，一面偷偷打量那素衣少女，一面与秀莹不时说上两句话。
见素月引了孟如尘来，秀莹行礼道：“见过三小姐。”
孟如尘点头，待徐徐走到主位上坐下才道：“这个时辰来不知母亲有何事吩咐？”
三小姐好生直接！
秀莹心里想着，面上笑着回：“回三小姐，方才是老太太娘家妹妹的媳妇，带着两位表少爷、表小姐来了我府报丧，老太太发话将表太太安置在了外院，而表小姐还未定亲，住外院多有不便，因而做主安置到三小姐这里。”说罢又望了一眼周香月，道，“这位便是表小姐。”
周香月见说起自己，本来就没敢完全坐下的身子赶紧立了起来：“三表姐好。”
孟如尘在听到老太太娘家有人来时，便已然猜到是那位周唐氏，却没想到孟老太太居然将周香月安置到自己院里，前世里周香月可是被大太太安排住在了孟如穆那里。
她不由地细细打量这个前世的熟人。
周香月她可一点都不陌生。
周家祖上是做棉布生意发的家，在很多年以前枝繁叶茂，子弟昌盛，起家后也有不少人入仕，甚至官至高位。那时只要提起山西周家，连孩童都会啧啧夸赞，更是无数人羡艳的对象。
但历经几代，不知为何周家渐渐子弟落寞，香火几近失传，到了已故的周老太爷这一代已然是独苗单传，加上继承的家族物件繁多，家中富裕，对于独苗免不得是独宠万分。但愈是如此，只是坐吃山空，很快周家的老底到了周老太爷这里便已是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