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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金屋记(19)


还在于一个道字。
黄老之道、儒家之道、法家之道,都争着要做国家的王道。太皇太后同高祖一脉相承,取的都是黄老之道的清静无为,可景帝为刘彻指定的两个老师,都是儒道的中坚人物。刘彻年纪又轻,按捺不住锋芒,才登基不到一两个月,就想要挽起袖子大干一场,会嫌太皇太后碍眼,也是很正常的事。
陈娇脑中那声音就再三提醒她,“不要忘记这是个市恩的好机会。”
她永远都不懂,一个男人或许会敬重他的恩人,但决不会打从心底爱她,尤其是刘彻这样一个高傲的帝王,他总是宁可垂青别人,而非等着别人的垂青。
但陈娇也没有多说什么,她只是垂下头去,看似不经意地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这是《孙武战经》里的话,我一直不大清楚是什么意思,陛下要比我博学得多,想必能为我解释。”
刘彻一下就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二天起就老老实实去开朝会,任何一份诏书,都要先到长乐宫去打过转。
他越来越倚重陈娇,有时还会打破规矩,让她跟着到前殿去,刘彻处理政事,和耆老大臣们会晤之时,陈娇就在一边服侍笔墨。
时日久了,男女大防未免放松了些,刘彻虽然很注意避讳,但她还是不时会撞见韩嫣。
其实,刘彻身边的佞幸也不止他一个,他之所以特别出名,还是因为他实在很漂亮,也实在很聪明,也真的实在很受宠。
刘彻一直对武事有很大的兴趣,这方面陈娇一窍不通,真正懂得的还是韩嫣,刘彻凡有疑问,不过一眨眼的工夫,韩嫣就有几千字的长篇大论在等着他。
像刘彻这样的人,就是一个男宠,他都要找到天下最好的男人来做。
每逢此时,陈娇就在一边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不显露出不高兴,也不轻易搭理韩嫣。虽然两个人同室而坐,但韩嫣在殿下,陈娇伴着刘彻在殿上,身份高下,泾渭分明。
刘彻看在眼里,七八次之后,渐渐也终于放下心来。
——却不是不介意的,一次冷不防,又问陈娇,“你对谁都不假辞色,即使是窦婴这样的托孤重臣,也都很难得到你的笑脸,为什么对韩嫣,你笑了两次。”
他终究是耿耿于怀的,陈娇给予他的特别,刘彻虽然口中不说,但心底也并非不很在意。
陈娇都有点无奈了,她只好说,“看到他,想起你,忍不住就笑了。”
刘彻顿时哑口无言,看着陈娇,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虽然已经是天子,但当着陈娇,还真没有多少威严,陈娇似乎永远捉摸不清,想要把她逼得紧一点,她一句话,就可以直入刘彻胸臆。
陈娇看着刘彻难得的蠢相,也忍不住抿起嘴,偏着头偷偷地笑起来。
不过这一次,她小看了刘彻。
“既然你看他这样亲切。”他就一把揽住陈娇,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那你就帮我一个忙吧……你同太后说,让她别再纠缠韩嫣不放了。”
比较起馆陶大长公主对韩嫣那近乎纵容的宽容,王太后对韩嫣就几乎只能说是厌恶,几次进出之间遇见,她给韩嫣的脸色都很精彩。
陈娇沉下脸,难得地将不高兴摆在脸上。“这种事,你自己去说,不要事事都扯上我。”
刘彻又哪里真的想要陈娇为自己去做一个这样的说客?
他略带优越地笑了,咬着陈娇的耳垂,轻声细语,“和你开个玩笑——”
陈娇也就跟着软下来,戳着刘彻的胸膛,罕见地带上了少许负气。“别说我妒忌……”
她扬声吩咐楚服,“把贾姬带进来吧!”
楚服应声而入,又转身出去,没有多久,她带进了一位柳眼梅腮、正当豆蔻的小宫人。
她今年最多不过十四岁,要比刘彻夫妻都小了两岁,看着就平白多了几分青涩,虽然行走之间,浑圆的腰臀摇摇摆摆,很有说不出的活力与风姿,长得也颇具野性,甚至有几分匈奴人的味道——高鼻深目,可肤色却很洁白,算得上是个中上之姿的美人儿。
刘彻的眼光落到她腰际,一时就怔住了。
他虽然漫不经心,但天资聪颖,几乎过目不忘,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少女,便是背着他擦拭窗棂的那个宫人。当时他揽着陈娇,目光在此女身上流连了一刻,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意思,便又转了开去。
陈娇挑出她来献美,是有心,还是无意?难道当时,她已经留意到了自己无心的一瞥?
他没有看贾姬,而是不禁又把目光投向了陈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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