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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飞纤(短篇集)(23)

作者: 鲨鲨比亚 阅读记录

七城不战而败,那么七城人民就不必受倒悬之苦,而清昀,他也许善于谋略,但他显然不会是个暴虐无知的君主,他会善待迷岛和七城的百姓。

终结迷岛和七城之争的唯一方法,确实只有合并一途,所以黑执无怨无悔被收买被利用,并最终死在我的手里。

“既然你已经洞察一切为什么还要……”还要将迷岛鬼军引向云瀑崖,明知被利用还要帮他完成大计?“是想要替父母报仇?”

我觉得清昀是急于为他自己找个借口减轻他的内疚。

“我从不为任何人做任何事,我只为我自己。我只忠于我自己。而如果我爱上一个人,那么我也不会去在乎他是好是坏,是不是值得我去爱。”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出这番话,是想证明我没有受伤,还是想证明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清昀了?

我留意到跟在清昀旁边的那些黑衣人,其中一些的面孔竟然很熟,都是鹤溪镇的乡邻,甚至还有当初痛打我的恶徒。所以……鹤溪镇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戏?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切?

“在鹤溪镇的,是你,还是你的又一个替身?”我问。我已经悄悄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发簪的簪尖对准了自己的手指。那一刻,我对清昀也动了杀念。

“都是我,都是我!从来都是我!一直都是我!”

为我挨揍的是他,替我熬夜煲粥煲药的是他,和我一起坐在鹤溪边上等仙鹤从山上飞下来的,也是他。

这便够了。

是谁说过的,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只要那些寂寞和怜惜是真的,就够了。

“那就好。”我慢慢将发簪簪入发髻,然后向外走去。

“软莲,软莲,你不要走!”

我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向后看。

“我是喜欢你的!这份喜欢是真的!”

好动听的谎言。

“真的,早在我们在鹤溪镇相遇之前。”

我忽然想起在鹤溪镇时,清昀曾对我说过,他是个很寂寞很寂寞的人。身为迷岛岛主的他,生下来没多久父母就被七城秘士暗杀,虽然他在鬼军严密的保护下安然长大,但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他不能习武,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他却肩负着保护整个迷岛的重任。他是聪明绝顶的孩子,他有以智杀人的能力,他又身处在那样的位置,所以他不能不用计、不得不骗人。其实,说到底,他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我畅想着清昀的一生,我忽然就原谅了他。彻彻底底的。

清昀没料到我会转身,他清澈的眼神直直落入我的眼睛里,“清昀,虽然我知道你其实是真正的琉璃,但我还是想叫你清昀。”我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清昀的脸颊,虽然在这么万念俱灰的时刻,但我竟然还是生发出想要看到清昀长胖一点的向往。“而我的名字,并不叫软莲。我姓阮的。”

尾声

我被带回云瀑崖后,阮莲这个名字便被剥夺了。他们叫我软莲,这个散发着妖异气息的名字,因为他们不许我当一个人。

我想过自杀。

我可以继续在鹤溪镇和清昀相遇前我所做的事情了,不再服用天女丸,然后因为内在的腐烂而变得无比丑陋,并最终在无限痛苦中死去。这是我应该承担的死法。我的满手血腥,就算永世不得超生也未必赎得清。

佛说,爱别离苦,佛说,怨憎会苦,但是尘世最苦仍是求不得之苦。我其实一点都不想满手血腥,杀戮无度。我只是做一个人,一个最平凡最普通的人,小时候能得到父母的呵护与宠爱,长大了可以得到夫君的呵护与宠爱,种田织布,侍奉公婆。但——在我六岁那年,当我目睹父母被杀的那一刻,我就完全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

我不能做一个人,不管我怎么努力地逃脱,我只能做杀人的工具。

当我将我的性命拿捏在一念之间时,我忽然想起清昀说,早在鹤溪镇相遇之前便已喜欢我,这是什么意思?生来体弱却身兼重任的孩子,智力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唯一武器,所以他只能日复一日守在书案边研究七城每一位秘士,巨细无遗,他们的性格、喜好、优势、缺点、身世、来历……那些从未见过的人成为他寂寞生涯中最重要的存在,而作为七城秘士的我们,一直被一双隐形的眼睛默默注视,当然,包括我……

鹤溪镇之局,清昀其实并不需要亲身入局,他有那么多替身,随意派遣一个均可,但他亲自来了,为我挨揍的是他,替我熬夜煲粥煲药的是他,和我一起坐在鹤溪边上等仙鹤从山上飞下来的,也是他。都是最真的那个他。

乱世儿女,如我,如他,都是没有多少机会听从自己的心意的,因为最后赔上的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命。

“软莲!”

远远的,似乎传来清昀的呼唤。

他在叫我的名字,他到底叫的是什么?软莲?还是阮莲?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最美丽的幻觉,仙鹤终于飞下了山,它优雅地单足立在鹤溪旁,我开心地推推身旁清瘦干净的男子:“清昀,快看!”

☆、眉心灵

楔子

“咳咳,要是美貌的女子,这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天昀帝的戒心。”说话人自袖中掏出一条帕子,“要聪明,有心计,且擅长模仿他人的举止言行。”又是一串咳嗽,白帕按在了微微泛青的嘴唇上。

“出身底层,和皇族毫无干系。不要太年轻,最好在风尘历练过,唯有如此方才懂得观颜察色。”又一串撕心裂肺的猛咳,雪白的软帕被鲜血浸透。

“还有!”凤鸣野慢慢将染了血的帕子在手心团成一团,声音变得幽深低软,“最好眉心正中有颗痣,眉心长痣的女子格外灵气,有人告诉我,那叫眉心灵。”

之一红相

凤鸣野带了两千御林军直接杀入红相府,手提一纸诏书。

红相正襟危坐,凤鸣野闯进来,他就像没看见一样。

“奉天承运……”

“不用再念了,你矫诏!”红相指着凤鸣野的鼻子骂。

“喝!”凤鸣野皮笑肉不笑,“玺印都是齐全的,红相就算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能指着圣旨说是假的吧?今日你说圣旨是假的?那么改日你是不是要指着皇帝说他也是假的?”

“你……”红相语结。

被红相指为假造的圣旨上写着赐死红相。短匕白绫鸩酒,被齐置于红相面前。

“选一样吧,红相。”凤鸣野说完,拎起紫底金花的衣袖,掩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红相知道大势已去,不禁老泪纵横,悲号道,“人说,半部论语治天下,论语我十岁即倒背如流,没料到最后败在你这个流氓无耻之徒的手上。”

“红相,我不似你出生书香门弟,我落地即被遗弃,不知父母,我只知道一件事,若不赢,就只有死!”凤鸣野说完,拿起短匕在手里掂了两掂,然后反手刺入红相胸口。

匕身尽没,红相死。凤鸣野大笑,遇佛杀佛遇神弑神,世上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么?但一阵猛咳中断了凤鸣野的笑声,楚苡站在一旁面露焦虑之色,他想说什么,看到凤鸣野冷冷的眼神,还是闭嘴了。

之二最后一杀

对凄鱼而言,在凤府的日子,就像在梦里,一个很美的梦。很美很美。

她本是德绫班的台柱,扮的是老生,那日,她在台上撩起长须慨然唱道,“骨纵相思当寸断,禅心难付剑与箫。麟出广原,凤……凤鸣于野。”

雅席里的公子啪的合上折扇,笑了。他便是当朝权臣凤鸣野,凄鱼灵机一动,改了唱词,讨得了他的欢心,便入了相府。

一晃,一个多月便过去了。

凄鱼貌美,又是女伶,她不是没有被男人宠爱呵护过,但凤鸣野不同。除去他的权势熏天,还因为她爱上凤鸣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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