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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飞纤(短篇集)(24)

作者: 鲨鲨比亚 阅读记录

深夜,楚苡奉命来请凄鱼。

凄鱼姑娘,凤大人在东苑竹林等您。

楚苡身上弥漫淡淡的血腥,今晚凤府的气氛格外肃杀,凄鱼并非感受不到,所以她只是和衣而卧。

知道了。凄鱼系上披风。待她走到竹林,就见凤鸣野扶着一竿竹,凄鱼走近,赫然见到他脸上泪痕隐约。

“凤大人?!”

“凄鱼,来了?最近好不好?”凤鸣野心不在焉地寒暄着,“佣人们有没有刁难你?”

“怎么会?对了,凤大人,我只是在楚苡面前随便一提,幼年流落街头吃过一次城隍庙老何头的蜜三刀,大人就四处寻访,给我找到了口味一样的。大人实在太费心了。”凄鱼用雀跃轻快的调子说。

凤鸣野却像完全没有听清凄鱼说了什么,“我本是先帝身边一个小小的弄臣,会做两笔宫体诗,懂得调笑解闷,所以深得他的宠爱。先帝英年早逝,竟将我列为八位顾命大臣之一。临终前,他托着我的手说,鸣野,不知为何,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信任的人。小皇帝,我交给谁我都不能放心,除了你。”

说到这里,凤鸣野的眼泪潸然而下,过了许久,才接着说道:“如今,八位顾命大臣,被我杀了六个,今晚我杀了第七个。”凤鸣野翻转自己的手,其上有淡淡的血痕。

凄鱼背如芒刺。

“但,还不够,还不够,还有最后一个!”凤鸣野的声音幽幽的,竹影倒映在他的脸上,令他看上去如鬼似魅。

凄鱼想逃,却被凤鸣野一把抓住,“帮我!”

“我?”凄鱼强笑,“大人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区区一个……”

凤鸣野忽然用力抱住凄鱼,“这最后一个,只有你能杀,只有你能。”他的鼻息拂在凄鱼的耳边,也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帮我!”

“谁?”凄鱼颤颤巍巍吐出这个字。

凤鸣野不语,但答案写在了他的眼底。无疑是小皇帝只有除掉这最后一个,凤鸣野才能真正掌握无上的权力。

凤鸣野的吻灼热地落在凄鱼的眉间,饱含着爱慕。但凄鱼只觉得心凉,因为她知道凤鸣野爱慕的不是她。

之三纱人

重重纱幔后的天昀帝一言不发,大殿内回荡着凤鸣野的一个人的声音。

“会唱戏,懂武功,兼擅风月之事,更是个无可挑剔的绝色。”凤鸣野围着凄鱼一边打转一边侃侃而谈,最后托起她的下巴,展示她的脸。

凤鸣野像贩售货品一样,粗鲁地展示凄鱼的优点,虽然知道他在做戏,但凄鱼还是有被刺伤的感觉。

“嗯,很好,朕很喜欢,留下吧。”

小皇帝的声音清润明朗,凄鱼忍不住想像他的模样,一定是眉清目秀吧?

凤鸣野退下后,天昀命令凄鱼上前。凄鱼穿过一重又一重纱幕,最后走到一张雕龙玉床前,但到处都不见人。凄鱼小心地张望,肩头忽被重重一拍,凄鱼转身,愣了片刻后,她双手掩面尖叫起来。

天昀帝从头至脚裹满白纱,眼睛藏在厚厚的白纱后,就像两个深色的窟窿。他身上散发着刺鼻的腥臭的气味,纱布间隙,隐约可见红腐的溃肉。

来之前,凤鸣野隐隐提过,小皇帝身体不太好。凄鱼以为只是体弱,她再也猜不到,小皇帝的病是——□□风!

之四戏拟

天昀并不是难以相处的人,虽然明知道凄鱼是凤鸣野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但他也没有怎么刁难凄鱼,只是有时会直勾勾地盯着凄鱼不放,然后说,凤大人说你是个绝色,你果然是。

天昀很瘦,偶尔举动间会流露凤鸣野式的翩然和洒脱。一次,凄鱼实在忍不住,问,“陛下其实仰慕凤大人的吧?”所以才会不自觉地模仿他的言行举止,成长期的男孩子总是会以自己最欣赏的人为楷模。

天昀先是愤怒,“凄鱼,你好大胆!”过了很久,他幽幽地说,“曾经是。”停顿了很久,“当年在我身侧陪我登上龙座的人,就是凤鸣野。曾经,在八位顾命大臣中我最为信赖和倚重的人就是他。父皇死前也说此人可信结果……”天昀说不下去了,捂着胃,身体痛楚地弯折下去。

御医进来送药。凄鱼调弄好了来喂天昀,天昀任由她将药匙送入他掩在白纱下的嘴里,却不咽。

黑褐色的药汁顺着他的嘴角流溢出来,凄鱼以为天昀耍小孩子脾气,毕竟他身染恶疾,天天与药石为伍。

凄鱼很有耐心,擦去天昀嘴角的药汁,又舀起一勺,她对天昀早已由最初的嫌恶恐惧变为现下的心生怜惜,“病去如抽丝,陛下要有耐心。”她柔声哄他。

天昀目送御医的背影消失,他忽然用力捏住凄鱼的手腕,“我没有病,我是中毒!这药不能再喝!”

凄鱼吓得差点将药碗打落。

天昀瞅瞅四下无人,将整碗药汁倒入盆栽的土中,“这药是凤鸣野嘱人开的。”

凄鱼瑟瑟发抖看着那盆郁郁葱葱、仍然长势极好的文竹,想象着再过多久它也会变成一堆腐叶,就像天昀从好好一个人变成如今全身溃烂一样。

凤鸣野为什么这么狠?

当晚,凄鱼在睡梦中被叫醒,是楚苡,“凄鱼姑娘,穿好衣服,请随我来。”

凄鱼在黑暗中迷迷糊糊跟着楚苡,出了宫,回到了凤府。

凤鸣野比她上次见他还要清瘦一些,可见野心如烈焰,能烧干一个人。

凤鸣野按了按嘴角,收起白帕,“时间不多,我们闲话不谈。凄鱼,你是名伶,在天昀身边这些日子,对他的言行举止,必然已经了然于胸,”凤鸣野说到这里,话音一转,“请模仿他。”

凄鱼隐约明白过来,凤鸣野将她安插在天昀身边的真正目的,还有天昀的状似□□风的怪病,原来都是一步一步的精心布局。

“凄鱼!”凤鸣野催促着,眼里浮起锋利的凶狠之色。

凄鱼深呼吸,面对凤鸣野,她是无力反抗的。

“嗯,很好,朕很喜欢,留下吧。”

这一句,凄鱼模仿的是初见天昀帝时,他说的第一句话。

楚苡几乎当场喝起彩来,音调、音色,乃至于话语间的停顿,凄鱼都模仿得分毫不差,好像天昀帝重开御口了一样。

凤鸣野脸上也露出激动之色,他向楚苡使了个眼色,楚苡取出一早准备好的白纱,将凄鱼的脸团团裹住,只留下眼睛、嘴巴两处。乍看,就似天昀一般。

凄鱼的心一直坠落,一直坠落。她猜得果然没错,凤鸣野将她送去天昀身边,为的是要将天昀取而代之。她的演技,再加上那一道又一道的白纱的缠裹,没人会察觉真正的天昀帝早已被替换。

“再来!”凤鸣野命令。

凄鱼双手捂在腹部,无比痛楚地颤抖着,然后用力伸出一指,点着凤鸣野:“我没有病,我是中毒,这药不能再喝!”

凤鸣野呵呵一笑,“凄鱼,你果然聪明,我还没透露,你便已经参透内情。”凤鸣野走到凄鱼身边,亲手将她脸上的白纱解下。

凄鱼又闻到了血腥味,他果然是杀人不眨眼,天天都屠命浴血。

“凄鱼,你这么聪明,所以一定知道,我既然敢弑君,那么杀你更是不在话下。”他拆下最后一道白纱,双手轻轻落在凄鱼的颈上,凄鱼吓出满背的冷汗。

凄鱼走后,凤鸣野再次从袖中取出白色的丝帕,压抑许久的咳嗽声凶烈异常,树梢的寒鸦被惊起,在漆黑夜空哗啦飞展开去。

“主公,你的病……”楚苡担忧地说。

“我很好!”凤鸣野冷厉地打断他。

楚苡只好顾左右言其他,“主公以为凄鱼会不会杀陛下?”

“不会。”他无比笃定地说,“如果凄鱼真的杀了天昀,那么我的整盘计划就尽毁了!”

之五弑

第二天,天昀发现凄鱼的双目布满血丝,不禁好奇问:“你并没有恶疾缠身,怎么也会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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