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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86)+番外

可声音太低太细,慕玉莹没有听见。只听见母亲的声音越发低沉,亲眼看她眸里的光渐渐散去,直至瞳孔散而不见,心口再不会起伏。

旁边已有哭声,又有人去告知外头的人。慕玉莹怔了半晌,将一直不曾离手的蜡烛往她干瘦的手里塞,颤声:“娘,不冷,有火,不冷,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你快醒醒,醒醒好不好。”

话到最后,终于泣不成声,哭至心肺裂痛。

从此世间只剩她一人,满是寒冬,再无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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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病逝的消息传到慕立成耳朵里,还未到傍晚。他负手站在廊道外,瞧着天穹烈日,光芒刺眼。

云罗在远处也站了好一会,见他迎光而立,姿势一直没变,不由担心,可又不好劝。

嬷嬷在旁轻叹:“听闻那孔荷做了丑事,自己把自己逼疯了,连孔家都不敢张扬。可这人走了,姑爷分明还念着旧情。”

云罗心头并无醋意,本来跟个过世的人无可计较,但这同床共枕十年的人离世,他不痛心才怪。

嬷嬷说道:“今晚您好好安慰安慰姑爷,这男人,喜欢听软话。”

云罗微点了头,往外看去,玉莹也不知会有多难过。只是想想母女生离死别的情景,自己的心也疼了。

孔氏很快出殡下葬,因无夫家,坟冢上连字也没。她入土那天,慕玉莹也染病了,烧的直说胡话,差点丢了性命。过了几日,才见好转,人却瘦了一圈,也更不爱说话。

云罗趁着慕立成出门,过来探望。她不相信一个孩子的心肠会歹毒到想谋害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她罢了。可丈夫不肯她俩见面,这会她瞒着过来,头回忤逆他,心还有些跳的慌。

进了慕玉莹房里,她还在午睡。云罗轻步挪着步子到床前,见被子歪扯,伸手提上。手未离开,忽然见熟睡的她出手紧抓“娘,娘”。梦呓声颤,听的云罗心疼,握了她的手轻声:“不慌不慌,我不走。”

慕玉莹缓缓睁眼,视线直直和她对上。云罗一瞬有些想躲闪,到底还是鼓了勇气看她。慕玉莹轻轻靠前,头倚在她心口上,低声:“娘不要我了,我没有娘了。”

云罗微愣,她长她十岁,可因知道自己不能有孕,十分喜爱孩童,对他们也多几分宽容。这话听的她泪目,母性涌上,抱住她拍拍背:“以后……就让我做你娘吧。”

慕玉莹轻轻问道:“当真么?”

云罗生怕她以为自己说的是玩笑话,很是认真的答道:“嗯。”

“真好。”慕玉莹低低说着,埋脸在她胸前,感应那起伏心跳。父亲的续弦还活着,她的亲生母亲却死了。可她还不想死,她得好好活着,活的好好的。活到某天,看他们活的很惨,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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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家大宅倒没什么影响,尤其是对小辈而言。毕竟孔氏的丧事与他们无关,出了夫家门,再非慕家人。就是府里人感慨感慨,也无其他。

阿月此时又出现在郦林外的大道上,她要去找东林先生。也不知风声怎么传出的,说东林先生要在陆泽和她之间选个弟子。这话一传,连皇伯伯都同祖父说自己无论当选与否,都要让她进宫面圣,再好好看看将军家的孙女。

不但如此,这几天又来了好多妇人,个个都说要见她。虽然她被二哥称作唠叨的阿月,但她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那些妇人,而且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冠上“真乖,真聪明,真好看”的字词,听的她深切知道书上说的虚伪释义。

听说东林先生再过几日就要离开,离开之前会登门收徒弟。阿月想要是自己真的被选中,依照曾祖母和祖父的性子,二话不说就会把她塞给他,赶紧拜师的好。所以她得赶紧去找他,义正言辞拒绝掉。

马车到了万家屯,阿月又见着那日的宅子。只是今天没有人等在那,那天东林先生一下马车,众人齐齐起身,那场面确实很是壮观。今日无雄辩,而东林先生也不住在这。

她都打听好了,那贼贼的东林先生,放出风声说住万家屯,可实际是住在隔壁村子。

隔壁村落并不止一处茅草屋,可阿月还是很快找到了。沿着泥路走到尽头,抬头看去,果真是个简陋的不行的地方,谁能想得到天下名士会屈尊住这。

她敲敲木门,一会就有人开门,果真是他,仰头笑道:“东林叔叔好。”

东林先生微微皱眉,一会笑笑:“陆泽告诉你我住在这的?”他只带陆泽来过,两人交情又好,猜着就是他透露的。

阿月摇摇头:“我确实问了陆哥哥,可他不肯说,说跟你有君子之约。”

东林先生笑问:“那阿月是怎么找到这的?”

阿月叹道:“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我都到了叔叔家门口了,却还不能入内。”

东林先生朗声笑着,作揖说道:“请慕三姑娘进里头一坐,喝杯好茶。”

阿月怕的就是待会和他说事,被闭门拒见。还是进了里头好,不会被立刻撵走。可他引她入座的却是院子里的椅子凳子,坐下,椅子还叽叽喳喳,也没桌子。她好奇看他:“听说东林叔叔周游列国,各国国君赏赐数不胜数,可为何要住在这里?”

东林先生问道:“这里可能住人?”

“嗯。”她以前的家比这好点,但娘亲总会收拾的很齐整,这里有点乱。

“那客栈,皇宫可都是住人的?”

“是呀。”

东林先生笑笑:“既然都能住人,又有何区别。”

阿月被他这么一绕,也颇觉有理。仔细一想急忙摇头:“除去可住人,还得有瓦遮头,床板软硬,被褥软暖。床的大小,枕头高矮,这些都有区别。”

东林先生又是大笑,虽然她还不懂自己打的比方,但这样有理有据,不是一味听从,也不会不懂装懂,还是笑着称赞:“好好,阿月说的对。话说回来,你怎会知道我住这?”

阿月这才说道:“那天从万家屯大宅出来,东林叔叔虽然像是在送客。可是阿月瞧见那铜铃马车却在外头绑着。这样大的宅子,定会有马厩的。那为何车夫不赶到马厩去,偏跟其他来拜访的人马车放一块。所以你一定不住那。我和陆哥哥最晚离开,一路马车赶的很慢很慢,要是东林叔叔是住在往我们这边的方向,也早该碰见了。可并没有,所以只能是往反方向。四面唯有两条大道,一条我和陆哥哥走了,那就只能是这。而万家屯过后,只有这一个村子。”

东林先生见她说的头头是道,笑道:“那阿月怎么找到这来的?”

阿月喝了一口茶,意外的好喝,心满意足了片刻,说道:“母亲说狗狗的嗅觉很是灵敏,比一百个人加起来还灵敏,而且会寻味追踪。所以到了村口,我就将东林叔叔送给陆哥哥的书拿了给家里的狗闻,它一路跑到这,果真见到您了。”她把书拿给狗狗时,它还舔了一下,还书的时候希望陆泽不要发现。

东林先生诧异道:“狗?你母亲是如何得知这种事的?”

阿月笑道:“我娘可是神仙,她什么都知道。”

话说成这,他也问无可问了,不管怎么问,以阿月的天真性子,也问不出什么:“阿月日后倒是可以做神捕。”现今俨然就是个小神捕了。

阿月使劲点头:“对啊,我也觉得自己做神捕就好,做不得谋士。”

东林先生可算是听出了话里的意思,笑问:“阿月今日来是想说什么?”

见他主动问及,阿月大大方方问道:“东林叔叔为什么对我说那‘三个”抱负,尤其是最后一个。”

“阿月想不通?”

阿月答道:“阿月是没想通,后来有人告诉我,东林叔叔是想收阿月做徒弟。”

东林先生原本仍不确定,今日一说,倒更是倾向阿月,笑问:“那阿月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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