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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如铁/无乐不做(52)

“跳下去,或者,死在我剑下。”江有祀站定在宋若荀面前,面无表情道,“你选一个。”

宋若荀迅速回首看了一眼山下,云雾缭绕间什么都瞧不见,冷汗自他额间缓缓淌下。

他在怕,他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这是第一次这么直接的面对死亡,还是连带着舒冉的性命一起。这让他喘不过起来,所有的一切仿佛大山般压得他完全失去了自我,那个平日里淡定的仿佛什么都不曾放在心上的相爷早已消失不见。

小时候父亲告诉他,如果要做成一件事,就一定要心狠手辣。不管受过什么伤害,不管有多难过和开心,都不能表现出来,尤其是面对你的敌人的时候。虽然父亲早就死了,但这些话他一直都记得。包括仇恨,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好。”宋若荀嘴角扬起,居然笑了,他喘了口气,眯起的眼睛在漫布的云雾中有些不真实,“我选跳下去。”

语毕,宋若荀迅速抽出腰间锦带,仔细看可以发现那锦带是做过特殊设计的,柔韧如铁,带子顶端还挂着镂空钩子。宋若荀将带子紧紧缠绕在自己和舒冉身上,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江有祀几步冲上前望向崖底,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沉下眸色,犹豫片刻,持剑离开。有些事做了就要负责,杀了人就是杀了人,逼死人也算是杀人。自他违抗柳若湖的命令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然而,也许是天生的主角不死定律,又或许是舒冉命好,宋若荀的钩带卡在了悬崖中间。这悬崖被云雾遮掩,看着似乎很深,实际并没多高,这样的距离跳下去,并不是多大的问题。而且,在悬崖中间一处,还有栋废弃的糙房。

宋若荀深吸一口气,他没练过武功,真正的文人一枚,身娇体贵自不待言,这样折腾了半天早已筋疲力竭。但理智告诉他,他必须撑下去。这么多年他撑住了,这一刻他也不能放弃,他怀里的人也是一样。

“你还昏着么?”宋若荀一边艰难地挪动身子一边和舒冉说话,他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忘记疲累和透支体力的痛苦,却不知舒冉已经渐渐醒来。

“你昏着也好,这些事,你不应看到,你是公主,本就不该受这些苦。”宋若荀使劲闭了闭眼,闷哼一声纵身跃起,勉强够到糙房的一边。他迅速转头去看身后背着舒冉,她丽眸颤颤,依旧闭着,腰间锦带已被磨损的不成样子。

还好没事……宋若荀似乎松了口气,用力将舒冉拉上糙房屋顶。突然,糙房屋顶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宋若荀来不及思索,翻身趴在下面,让舒冉压着他,自己却重重摔在崖间突出的石壁上。

所幸身下有糙垛垫着,否则宋若荀这副身子骨非废在这不可。他使劲地喘着粗气,脑子混乱不堪,无力再挪动一下。舒冉的头缓缓滑落在他肩旁,她的侧脸贴着他的。宋若荀好久没都没说话,只是努力把头和她靠近了些。

后来,朦胧中苏醒的舒冉听到他小声说:“我想,现在这个感觉就叫相依为命吧。”

第40章 …

半山腰上很冷,云雾缭绕中,舒冉看着自己身下累晕过去的宋若荀,有些发怔。

他宛若羊脂玉雕的雪白肌肤上染了污秽,脖颈间、喉结处也有擦伤的痕迹。可是这一点都不让他显得狼狈,夕阳穿透薄雾稀疏地照耀在他安静的侧脸上,那和煦耀眼的光芒,仿佛连周围寒冷的空气都跟着暖了起来。

卸下高深莫测的面具,脱去了无所不能的伪装,宋若荀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但遗憾的是,即便他为舒冉做了这么多,她还是没办法爱上他。舒冉太傻了,她根本不是“有点喜欢”柳若湖,而明显是“太喜欢”柳若湖了,以至于她就算不想和他在一起,也很难去重新爱上另外一个人。

舒冉深深地吐了口气,浑身上下都在痛,她在宋若荀宽阔的背上趴了半晌,心里越想越觉得难过,微觉一缕冷风吹过,她强忍疼痛挪到了宋若荀身边,不再压着他。

然而,舒冉刚准备好好歇一会再想对策,身边的人就激灵一下醒了过来。

其实宋若荀是被舒冉的动作惊醒了,他本就睡觉极浅,稍有动静就会被吵醒,现在虽然是昏迷,可他心里却惦记着很多事,于是仍旧不多会便醒来了。

瞧见舒冉还好好地躺在他身边,宋若荀浮动的心安稳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竟然对她微微一笑。

舒冉有些惊讶,又有些害怕,因为她完全想不到,曾经那个活像是寒冰做成的人会时常对自己笑,她也分不清他这样笑时眼里看见的是自己,还是慕容璇玑。

说到底,慕容璇玑曾经的存在,始终是两个人中间无法填补的空缺。

“还疼吗?”

舒冉一怔,垂头道:“不疼了。”

宋若荀略一颌首,双臂撑起身子,雪白的长袍已近灰色,实在不符合他平常容不得一丝污垢的习惯,但也没办法。他坐在糙垛上沉默了会,方道,“怎么会不疼?”

舒冉头垂得更低了,想跟着他坐起来,可后背的疼痛却让她忍不住“嘶”出了声。

宋若荀叹了口气,长臂一伸将她拉起来抱在怀中,她面对着他,头搭在他肩上,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所幸看不到,否则舒冉一定会立刻找个地fèng钻进去,因为,她的脸此刻红得简直可以媲美苹果。

“我们……”舒冉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难道就这样一直沉默下去吗?

宋若荀却当她急了,腾出一只手从颈间拽出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低端系着一个玉观音。他将观音握在手里摩擦了几下,下定决心似的挂到了舒冉脖子上。

舒冉惊呆了,连背后的伤都顾不上,忙后撤去查看是什么。这一看,她越发不知所措。

“这是我父母传下来的宝玉,很有灵性。你且带着,最不济也可图个心安。”

听到这样的解释,舒冉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忙塞回给他,急道,“我怎么能带这个,这不合适,你拿回去吧。”

宋若荀只是端坐在那,也不伸手去接,那股沉稳内敛的气质,就仿佛他坐的是龙椅而不是糙垛。

……龙椅。舒冉眼里露出惆怅。宋若荀和柳若湖到底还是不同的,她和他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不管现在怎样,宋若荀的未来都不是她可以掌握的。他太深奥,她读不懂,也高攀不起。

“你带上便是,虽然我们还没拜堂,但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宋家的媳妇。”宋若荀淡淡地说道。

舒冉两眼发直,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愣在那。等她回过神来,就见宋若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忙慌乱地低下了头,暗自脸红心跳。

“你别怕,我发信号让人来救我们。”宋若荀一边安抚舒冉,一边拔下头上玉冠之中的银簪。只见他轻轻一掰,银簪一分为二,一根细长的圆柱形纸圈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舒冉好奇道。

“梨花白。”

“梨花白?”

“嗯。”

宋若荀将身下糙垛扒开,用纸圈在地上轻轻擦过,待它燃起了烟雾,迅速丢向空中。

舒冉循着望去,不过片刻功夫便见朦胧高空中亮起紫色烟雾,她不由思索,难道这是烟花?可是这也太小了吧?

“这是探子专用的烟花弹,发出去后手下便可看见,用不多久定会有人来救我们。”宋若荀这话说的十分肯定,连带着舒冉也跟着安心了。

心里踏实了,伤口的痛也就全袭上来了。舒冉咬着唇,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就算在现代不是公主,她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呀?想起给自己伤痕的人是谁,舒冉越发难过。她低下头,眼泪簌簌落下,滴在宋若荀脏乱却整齐的白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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