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的君子(3)

她和公司签的是卖身契,真正的卖身契,从二十岁开始,十年的时间,她只能按照这样的标准来工作,如果她想摆脱,除了需要赔付高额的违约金,那笔葛杨替家里还清的债务,也将落在她头上。

模特这一行,吃得就是青春饭,葛杨花了一笔钱买下了她十年的青春,等她三十岁后脱离这行,也许身上的ròu已经不再紧致,面容也开始出现皱纹,到时候她要学历没学历,年纪又那么大,更没攒下什么钱,又该怎么活呢?

无论未来该怎么样活,现在都必须这样坚持着。

她已经坚持了七年,还有三年,她就可以彻底脱离这些了。

这样想着,盛潮汐又喝了一杯酒,身边那人好像心情好了一些,掏出几百块钱扔给她,她看着红色的钞票,即便已经醉了,却还是本能地说着:“谢谢老板。”

酒过三巡,她实在忍不住,拿起包捂着嘴离开了包间,她要吐了。

进屋之前,她就已经问过服务员洗手间的方向了,因为她早就料到了会这样。其实,很久以前她是滴酒不沾的,那时候这些东西离她很远,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酒店的洗手间设计是中间一个男女共用的洗漱室,两边分别是男厕和女厕。

跑到洗漱室,盛潮汐已经忍不住了,直接趴在流理台的洗手池里开始吐,她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不断流出来,她一边吐一边咳,难闻的酒味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脸上头发上都是水,尽管如此,那些难闻的味道还是弥漫在她身上,怎么都洗不掉。

吐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慢关了水龙头,直起身,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

浓妆掉了一半,依稀可以看见真实的脸部轮廓,她用手背抹掉眼睛和脸上的水渍,蹲下去捡起掉在地上的背包,从里面拿出化妆品,开始补妆。

身后不断有人来来往往,她看都不看一样,因为她很清楚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她习惯了,与其自添烦恼,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补完妆,她回头准备离开,在洗手间门口却看见了一个人。

他站在那,正在抽烟,烟只剩下一半,应该站在这有一会了。

盛潮汐抬眼朝上看,他身后的墙上面贴着几个字,吸烟区。

他穿着件黑风衣,单手抄兜,背影高挑修长,侧脸很熟悉。

她朝前走了几步,他回过头,她已经恢复了整洁的样子,他修长的丹凤眼将她上下淡淡地一扫,掐了烟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抬脚离开。

她知道这个男人。

早上才在电视里看过他的比赛。

是宁箴。

大名鼎鼎的斯诺克世界冠军,中国台球队明星职业球手。

她收回视线,往包间的方向回去。

虽然她没什么钱,买不起名牌,可混这个圈子七年了,还是能看出不少大牌。

宁箴的风衣是Tom Ford,手表是宝格丽,对于一个曾一战便进账近五万英镑的世界冠军,这些算不了什么。

她回到包间的时候,气氛有点僵硬,朱雨捂着脸在哭,她好像惹了老板的客人不高兴,葛杨脸上依然带着笑,可那巴掌却是实实在在地打下去,朱雨的脸都肿起来了。

见盛潮汐进来,朱雨立刻好像见到了救星,葛杨也看向了门口,招招手,让盛潮汐去陪朱雨刚才陪的人。

那人看着她,眼神挑剔,但也没拒绝,好像还勉为其难似的。

盛潮汐看着他那脑满肠肥的模样,刚刚好一点的胃又开始翻腾,恨不得马上再回去吐一遍。

“别磨蹭,快过来。”葛杨语调和善地说。

盛潮汐知道自己不能迟疑,如果再迟疑,她的结果只会比朱雨更惨,朱雨比她价位高,在公司里还算有点地位,她都被那样打,她就更不用说了。

她走过去,在那男人身边坐下,刚坐下就被揽住了肩膀,逼着继续喝酒。

一杯又一杯进肚,胃里烧灼着、翻滚着,她实在没忍住,直接吐在了那人身上,她瞬间怔住,那人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咒骂了一句便拎起身边的酒瓶子朝盛潮汐头上砸去。

她堪堪躲开,但还是被砸到了一些,血从头上流下来,花了她的眼妆。

葛杨眯眯眼,像强压着怒气,他绝对不是为她抱不平,而是因为她怠慢了客人而不满。

“你先走吧。”

他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盛潮汐捂着额头,脑子昏昏沉沉地离开了包间。

她一路朝门口走,想着自己得去一趟医院,穿过自动门,身子晃了一下,她稳住靠了一会,直起身想去叫辆车,可刚走到台阶附近,还没下去,就眼一花踩了空,直接朝地面上摔去。

她心道惨了,砸坏了头还有头发挡着,这要是摔伤了身子,没办法拍片,老板还不知道得多生气。他一生气,她的日子就更辛苦了。

她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有人在她即将倒下的一瞬间拉住了她,由于惯性,她撞进了一个微冷的怀抱,这人应该在外面站了一会,身上才会这么冷。

她倒吸一口气,闻到他身上干净好闻的木质清香,眼睛模糊地看着那黑色风衣的面料,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去看那人的脸,果然是他。

真巧,方才在吸烟区看见他,如今又在门口碰上他,他还帮了她,这算缘分吗?

就算是,于对方来说,恐怕也只是孽缘。

毕竟她是这样卑贱的女人。

“谢谢。”

盛潮汐道了谢,头上伤口疼得她很快失去意识,她就那样直接靠在了他怀里。

宁箴低头看看衬衣上的血迹,抬手将她推开,放在冬日里冰冷的地面上,转身离开。

第三章

寒风吹来,酒店门口,衣衫单薄的女人被冻得瑟瑟发抖,酒店大堂经理很快发现了她,奇怪地在门口看了一圈,拿起电话打了120。

盛潮汐迷迷糊糊的,感觉还粘了点水的睫毛都冻硬了。

几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将她扶了起来,让她不至于在寒风中继续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她轻声谢过对方,对于方才宁箴将她直接放到地上的行为,她不但没觉得生气,反而十分感激他。

他至少还扶了她一下,为她伸过手的人太少,仅仅这么一下,就足够她铭记很久。

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医院的病c黄上,手机不断地响,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朱雨。

她接起电话,朱雨在那头着急地说:“潮汐,你怎么样?没事吧?”

盛潮汐有些感冒发烧,再加上头上的伤,估计得在医院住几天。

“没事,小伤。”她满不在乎地说着,掀开被子下c黄,想给自己倒点水喝。

她这样的人,没人会来照顾她,没有亲人挂念她,她也没什么说得上好关系的朋友,朱雨过得比她好一些,起码还有个像样的家,赚的也比她多,她现在打电话来,大概是有点抱歉昨晚她替她受了无妄之灾吧。

“没事就好,我担心了一晚上,一直给你打电话,就是没人接。”朱雨舒了口气。

盛潮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她不怎么言语,朱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又简单聊了几句,嘱咐她好好休息,公司的事不用担心,据说老板特批了她三天假期,钟姐让她转告她一下,这要是真的,那也算是因祸得福,哪怕只有三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医生给盛潮汐的建议是再在医院住两天,可惜住院的费用太高,让她十分ròu疼,家里还有只猫等着她,于是当天下午她就强行办理了出院,带了药回家自己上。

不用工作的时候,在家出门她都不怎么化妆,走在街上,异样的眼光也会少很多。她就和街上许多女孩一样,长发披肩,素面朝天,裹得严严实实,不过是万千大众里不起眼的一员。

上一篇:槐园 下一篇:他如玉生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