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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君子(4)

下了公交车,需要拎着东西走回出租房。为了工作方便,她租的房子位置很好,房租是她生活里最大的一笔开销,房子虽然面积小,但环境不错,出了门走不多远便是中心商业区,再拐个弯就是娱乐街和小吃街。

回去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栋非常奢华的大楼,里面汇聚了江城各种大型会所和俱乐部,往常她是不怎么在意的,那种有钱人的销金窟和她关系不大,但今日也不知道怎么的,她侧头看了一眼,她记得,江城台球俱乐部就在这里。

她可能是太闲了,脑子里总是些有的没的东西,她甩了甩头,加快脚步进了大厦附近的小区,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心情比在医院和街上时舒服了许多。

她先去洗了个澡,洗澡事将头发包在浴帽里,避免被水冲到头上包扎的伤口,洗完之后出来,洗了一个苹果,自己切了切,放在碗里,端着到客厅,打开电视,百无聊赖地换频道。猫咪跳上沙发卧到她身上,舔了舔毛,接着睡了。

电视讯号费每年要给交不到四百块钱,算下来平均一天一块钱左右,这是她为数不多可以消费得起的东西。

换到体育频道,又在重播台球比赛,解说唾沫横飞,一个不认识的外国人正在击球,白球停在靠近球桌边沿的位置,说实话她不太懂这些的,但听解说讲,这个停球的位置质量很高。

接下来,上场击球的是宁箴,又见到他了,解说刚才还说对手的停球质量高,这会儿又说宁箴最熟悉这个套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自己人,所以更偏爱。

宁箴个子很高,提起球杆俯下身击球时眼神认真专注,样子十分迷人。

她忽然想起昨晚看见他时的情景,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是要让人自惭形秽的,只消站在那,就足够令人无地自容。

宁箴将球杆轻轻推出,一步解决了左边的扇面,白球和红球堆挨在了一起,他的对手一怔,再上场时在球桌旁打量了许久,将白球朝红球堆相反的方向击出,几秒钟后,球停下,他面如死灰。

计算角度失误了,白球碰了一下桌沿,回倒一些,直对着唯一空出的红球。

解说哎呦了一声,怎么听怎么像幸灾乐祸。

随后,宁箴上场,几乎没有任何丈量,放下球杆就打,红球进洞,场上响起掌声。

毫无疑问,最后这场比赛的胜利者是宁箴,他好像总是在赢,她记得好多年前就听过他的名字,那时候她才入这行没多久,对于不可能和她有什么关系的人,也不甚关心。

他就像天上的一颗星,而她是夏虫,不语冰。

随后又休息了两天,盛潮汐便被钟姐抓去工作,有这么廉价的劳动力,没有哪个老板和模特经纪不乐意用,她的工作机会虽然比别人多,可大家都很清楚,她根本赚不到什么钱。

对着镜头摆了一天的姿势,晚上离开的时候,她突然想放纵一回,于是便将脚步转到了住处附近的小吃街,这条街算是当地比较有特色的地方,来旅游的人也很多,有响当当的豪华门店,也有便宜的路边摊,相隔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她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大晚上的,她依然戴着墨镜,身上穿着能顶公司一年给她发的薪水的高定套装,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走出一家饭店,笑得十分甜蜜。

是程青青,那个男人有点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她没往心里去,随便找了个摊位点了一碗面和一些烤串,付了钱就等着吃东西。

做模特,尤其是她这样的内衣模特,最要紧的就是保持身材,而她又是易胖体质,随便吃几口身上就ròuròu的,所以有时候为了拍照效果好,不被钟姐和摄影师骂胖,她总会好几天不吃饭。七年下来,胃就变得很差,动不动就犯胃病,胃药简直是她最亲密的伙伴,不管走到哪里都会随身携带。

香喷喷的面和烤串上来的时候,拿着筷子,盛潮汐却不知道该不该吃下去。

她看了好久,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下,站起来准备离开,但忽然,对面坐下一个人。

摊位已经满了,她一个人占着一个桌子,有人来拼桌很正常。

只是,她抬眼看看对面坐下的人,几天之内已经见过他三次,不记得听谁说过,当你和一个人如此频繁的偶遇,那你们之间如果不发生点什么,就太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了。

“不吃为什么要点。”

他戴着口罩,问她话,轻蹙眉头望着她,眼神陌生。

显然,他没认出她,大概因为她今天是素颜,一张清清淡淡的脸,修长的眉毛,干净的脸,双眼皮,大眼睛,披散着一头乌黑的长卷发,灰色围巾,唇瓣水润,像熟透的樱桃。

“我本来想吃的。”她不确定他说这些的目的,更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他。

恰好这时,小吃摊的老板端着面碗出来,一眼就瞧见了坐在盛潮汐面前的宁箴。

他们应该很熟悉,他送完了面碗就走过来笑着说:“今天有空过来了?要吃点什么。”

宁箴曲起手指点了点桌子:“不用了,这里有。”

老板看了看桌上的烤串和面碗,恍然,又瞧瞧盛潮汐,是探究的眼神。

“那你慢慢吃。”

老板和他告辞,他礼貌地点头,目送他离开,黑白分明的眸子,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瞧不出表情如何,但依然不减风采。

宁箴解开风衣纽扣,从里侧口袋取出钱包,抽出一张一百块递给她,看样子是要付钱。

盛潮汐一笑,轻声说:“不用了,算我请客。”

“无功不受禄。”他并不收回钱。

“你帮我过。”她徐徐说道,“你可能不记得了,几天前,在胜景酒店门口。”她指着自己的头,“一个头上有伤的人,你扶了我一把。”

他微微眯眼,像在回忆,他看着她时,她竟然会心跳加速。

这和刚入行时,被摄影师和其他人看着自己只穿内衣时的心跳加速不一样。

“哦。”他似乎想起来了,收回视线,摘掉口罩,如玉的半张脸便露了出来。

他低着头,收回钱,安静地吃饭,似乎不希望周围的人认出他。

盛潮汐却悄无声息地将围巾拉高,遮住了大半张脸。

“我先走了,祝你吃得开心,还有,谢谢你。”她说完话就站了起来,在他看过来时笑着说,“我在这坐着,被别人看到会影响你的。”

毕竟他那么优秀,而她那么卑贱。

她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回到正街,进小区前又碰上了程青青。

程青青还是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两个正朝一间酒店走去,看样子是要住宿。

脑海中依稀可以想起亲生父亲严厉的家教,也不知道他看见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仔细回忆,她也十来年没见他了,人都会变,她自己就变了很多,也许他也变了。

她低下头,想直接离开,但路过程青青身边时,她忽然拉住了她。

“潮汐?”她语调里带着惊喜,盛潮汐望向她,她一脸的友善,“我还以为我认错了,真的是你?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盛潮汐抿唇不语,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感情,很少会真合得来。大多都是她和程青青这样,今天你不如她,她和你情同姐妹,明天你过得好了些,她便跟你势同水火。

她安静地回望着她,余光瞥了一眼和程青青在一起的男人,对方也回视着她,她忽然想起了他是谁。

姚垣舟,真是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想不到他如今和程青青仍然有联系。

以前念高中时,她和程青青一起喜欢过这位学长。

他比她们高两届,她们升高一时,他已经读高三,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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