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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瘾(16)

他顿了顿,说:“奶奶还在的时候就常讲,晏清他天性闷,像锯了口的葫芦,生来就比别人少一张嘴。很多事情,不一定说的出口。”

“……你见过晏清失态的样子吗?”沈修文握着方向盘,定定看向程隐,“我见过,就在你出国一年以后。”

在大厦顶楼天台,年份悠远的名酒就着粗糙的夜风入喉,一点也不优雅。

他和沈晏清坐在石板地上,看夜色下满城闪烁霓虹灯影,璀璨如银河,反衬得天空沉沉如墨。

那天的夜风格外汹涌。

吹得沈晏清眼里,满满都是干涩的红。

和上次一样,沈修文目送她进电梯后就走了。输密码、进家门、洗澡换睡袍……默然做完每天都做的事,程隐靠坐在床头,睡不着,又不想动。

卧室里静悄悄,和客厅里一样没有半点声响,她甚至能清楚听到自己的呼吸。

呆了许久,她抒了口气,平躺下,将棉被拉到胸前。

一整天,从秦皎到沈修文,说过的话在脑海里来回。

程隐睁着眼,对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昨晚沈晏清在这里住。

她拒了他去医院的提议后,让他进书房休息,自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歪头缩在角落,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她在自己房间,在这张床上——怎么进来的,不用想。

记得迷蒙中从沈晏清臂弯到了床上。

记得他似乎在床边坐了很久。

别人睡觉有什么好看,她也不是很懂。

只是那半梦半醒间,她记得她清楚听到他在床边说话的声音。

当时满室无声,只有昏暗床头灯映照的寂静空气默然涌动。

他叫她:“程隐。”

那声音低沉。

他说——

“你离开的这几年,我过得很不好。”

第13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两枚车钥匙程隐留了一枚, 快递送来的那个, 她揣在兜里, 隔天下班后直奔沈晏清的地盘交还给他。

沈修文说和的确上心, 还颇有技巧性, 当时在车里讲了那么些, 见她仍旧神色难言, 后来就改劝说:“你不要想太多, 你就当是我或者居业哥送你玩的。”

意思是要她收下。

她喊廖老太太一声奶奶,除此之外,和其他廖家人根本不亲。他们还不如沈家人待她一半好,哪怕严肃老成的沈居业也是真的关心过她,更别提老爱逗她的沈修文。

程隐没有拒绝沈晏清带她去看车正有这个原因。

但这些身外之物,有人看得比命还重, 于她而言多了却无甚作用。

嘉晟汇隆商厦很高, 沈晏清的办公场所更是在上中之上。到大厦外时给他发了个消息, 没有任何凭证, 门前的安保便放她进去,领她到电梯前的前台小姐更是随和, 言语间隐约透出一股渗人的恭谨。

程隐不管别的幺蛾子,静静乘电梯上去。

顶楼这一间与其说是办公室,到不如说是什么私人场所, 视野宽阔, 从透明玻璃墙望出去,外头鳞次栉比的大厦尽收眼底,室内采光优异,照得一片亮堂明彻,地上手工编织的地毯,图案纹线隐隐泛着光。

沈晏清坐在沙发上等她。

程隐毫不客气,在他对面坐下,将车钥匙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丢,“这一辆我用不上,你自己收好。”

无论是发消息还是打电话让他拿回去,他都毫无反应,装死的本事倒是强。

沈晏清朝茶几瞥了一眼,“刚下班?”

“废话。一下班就跑这么老远,托你的福,真是谢谢了。”

他没接话,问:“晚上想吃什么?”

理所当然得让人无言,程隐没理他这话,反问:“昨天修文哥是你找的?”

他说是。

“电话里说的和短信里写的,你都当没看到,就是非要我亲自跑这一趟?”

他嗯了声。

“……你有毛病?”

沈晏清反应平静,淡淡说:“消息回了,你现在还会坐在这?”话题一转,又说,“既然你没什么想吃的,我定了一家海鲜餐厅的位置,前几天二哥跟爷爷聊到说那儿的菜品不错,爷爷不方便出门,我们可以拍给他老人家看。”

“……”程隐翻了个白眼,“要脸吗你还。”

又是沈修文又是沈承国,一个个搬出来压她。

他一脸淡定,说:“不要。”

程隐看他几秒,冲他比了个中指。

“日。”

沈晏清不喜欢她说脏话。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就见他微微变了脸色。

莫名地,心里舒服了些。

却没等到沈晏清不高兴,那一抹略不赞同只在他眉间出现了短短一瞬,很快又平静下来。

他勾唇笑了下,对她故意的挑衅不以为然,反而勾了勾指回应:“来。”

程隐顿了顿,忽地索然无味。于是起身,“我回去了,你自便。”

刚转身,他站起来拉住她的手腕,一个轻扯将她圈到怀里。

背紧贴他的怀抱,腰上箍着他的手,程隐回头,拧眉:“你干嘛?”

“我点了你喜欢吃的菜。”

“你自己不会吃饭?”

“吃饭和吃饭,不同。”

“有什么不同?”想碾他的脚尖,程隐跃跃欲试。

“……约会和吃饭的区别。”他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很紧,但力道又不敢太过重地着在她身上。他道,“二哥说,追求一个人,需要脸皮厚一点。”

这话槽点多到无处下口,本该有一千个点可以笑话,程隐却顿住没动。

默了几秒,她抬手覆在他手背上,而后握住,用力地一点一点将他的手扯下。

拿开他的手臂,从他怀里出来。

程隐转过身面向他。

“沈晏清,你真的分得清感激和爱情么?”

一字一句,问得无比认真。

“我救了你一条命,沈爷爷和沈奶奶帮着廖家照拂我长大,你没什么好欠我的。”她抬眸直视他的双眼,说:“无论愧疚还是感激,都没必要。”

五岁那年,原本她会被送到孤儿院,以另一种方式长大。

那份检查报告改变了一切。

——她的骨髓和沈晏清适配。

沈晏清七岁的时候,被噩运突袭,患上了再生性障碍贫血。他的症状轻,可以无忧活到成年,但之后是否会病变,谁都不能保证。

沈家上下所有人和他骨髓配型的结果都是不适。

唯有程隐。

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骨髓配型成功,几率是数万分甚至百万分之一。

她这颗茫茫人海飘来的粟粒,和沈家孙辈行三、走到哪人人高看一眼的天之骄子沈晏清,成了这寥寥无几中的一对。

自此命运发生了巨大改变。

她被沈老太太送到廖家,成了廖家的人,多年来仅仅只是作为邻居的沈家对她上心万分。

沈老夫妇对她好,程隐知道。

她一直拼命做到最好,念书、学习、唱戏、练字……不让廖家丢脸,也不让沈家人失望。

当沈家人问她是否愿意捐献骨髓给沈晏清的时候,她没有半分犹豫。

怎么会不愿意。

如果不是沈奶奶,她根本做不了‘廖家人’,不知会流落到什么境地,说不定会有另一番天上地下的颠沛人生。

只是抽骨髓血,没什么后遗症,即使运气真有那么差,真的有什么不良影响,不过也就是免疫力变差一些而已。

沈晏清满十八的那年,十五岁的她毅然躺上了手术床。

几天之内反复抽血,术后几个小时一动不能动,静静平躺着。

度秒如年。

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结果。

——哪怕她早就知道,沈奶奶送她去廖家,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天。

早在沈老太太去世的那年,被叫到病床前的程隐就知晓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沈晏清的病是老人心里放不下的大石,这一桩如果无法解决,死也难以瞑目。面对老人临终前的遗愿,她当然点头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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