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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瘾(17)

却也流着泪问,当初让廖老太太收养她,是不是只是因为这一点。

沈老太太气若游丝,吊着那一口,许久才颤颤说:“但是……但是,这些年对你好,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短短一句话,便是承认。

承认了真,也承认了假。

老太太出殡的那天,程隐没到场。在练功房里,沈晏清以口舌之快将悲痛发泄在她身上,说最不喜欢沈老太太的分明就是她,她红着眼没有回嘴,但真的不是。

在他面前捂脸痛哭,哭的是内心无处可泄的酸涩,同样也哭亲人离世。

不管最初出于什么目的,后来沈老太太的情分,哪怕只有一分真,对她而言都值得百倍相还。

人生一世,遗憾的事有很多。

唯独这一件——

用她一腔骨髓血,救沈晏清无虞,她从来不曾后悔。

……

和沈老太太在病床前谈话的场景,程隐还能清楚回想起来。如今对着面前病愈安好多年的沈晏清,忽觉当时心里的那些情绪,似乎都不是那么重要。

“救你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现在也好好活着没有任何问题,你的感激,这么多年了还不收一收?”

程隐对着脸色微微凝下来的沈晏清挑眉。

“至于出国的事,站在我的立场,我怨你是应当,你愧不愧疚却没有一定说法……说真的,我回来之后你的反应也太配合我了,你这样让我的恶意显得很尴尬。”

她所有尖锐棱角,所有伸出的刺,他都一一受下。

就像两个互相假装的人对着演戏。

有什么意思。

“程隐。”

沈晏清蹙了蹙眉,“你……”

然而还没继续说下去,紧凝的气氛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

对视两秒,程隐收了目光,拿出手机。

是孙巧巧打来的电话。

她摁下接听,尽量将语气放平:“怎么了?”

本以为是和离婚官司有关的事,不想却是另一桩。

“……你说什么?”

孙巧巧又复述了一遍。

这一回她听清了,听得非常清楚——小杨钢要被孤儿院的人带走。

他的养父死了,死在凌晨黑漆漆的街道上。

垃圾在车里堆得太高,易拉罐滚落,滚到路中央,他去捡的时候,被车撞得血肉横飞。

司机没有闯红灯,亦是飞来横祸。

但按照规定,该负的次要责任无法避免。

司机如何赔偿如何担责自会有判定,眼下的问题是小杨钢的去留。

周围邻居在处理他养父遗体一事上各都出了力,可谁都不想平白揽事上身收养一个患病的小孩。

经过街道委员会讨论,决定将他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小杨钢这些日子都是在孙巧巧家吃的饭,如今孤儿院的人来了,正在商量带他回去的事。他的学籍在附近的小学,如果去了孤儿院,念书会成很大问题,除了距离,还有许多麻烦。

孙巧巧说本来不想打这个电话,可看他小小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什么也不说,只是红着眼睛静静看着空荡荡的晾衣杆发呆,那心里就莫名堵得慌。

她不知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想到了程隐,想问问有没有更好更妥善的解决方法。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今天别让他们把人带走。”

电话里说不清楚,程隐捏紧手机撩下话,听孙巧巧应了,当即要赶过去。

沈晏清拉住她。

她皱眉,还未言,他正了脸色:“拦车不方便,我送你。”

第14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

程隐的急切写在脸上, 沈晏清虽不知具体情况, 但还是先将他们的事暂时放下, 开车疾驰陪她去要去的地方。

老旧的巷子和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蜷缩在城区一角, 入目几乎都是有些年头的建筑。

沈晏清的车开不进去, 后一段路用脚走, 几分钟内弯弯绕绕转过巷道, 跟在程隐身后,见到了那个让她火急火燎赶来的小孩。

踏进院门的时候, 程隐脚下顿了一瞬。

小杨钢坐在孙巧巧门前空地的大石块上, 微昂着头,静静望着天发呆。这座旧房子分左右两边,一是孙巧巧这边, 另一边原本是他和他养父的‘家’。

他看见程隐,眼里亮起稍许光, 又一点一点熄灭。

小杨钢坐着没动, 亦没开口, 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深沉和木然。只有那双眼睛, 红通通的,是哭过后的模样。

程隐走到他面前, 向上次一样,蹲下和他说话。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吃饭了吗?”

本以为在这样的时刻他对外来人会有抗拒,不想, 他对程隐的触碰毫无抵触, 只轻轻点了点头,说:“吃了。孙姨煮的。”

还是一样安静——或者说,比上一回见到他,又更安静了几分。

沈晏清站在程隐身后,隔着两步默不作声地看。

这个小男孩,身体瘦弱,脸色微黑带黄,站出去并不是会让人一眼心生好感的类型。那双眼睛倒是干净,黑白分明,澄澈得一尘不染。

他虽坐在石块上,背却绷得直直的,姿态端正。

很奇怪,只是一个照面,听他稚嫩声音回答了一句话……沈晏清莫名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程隐的场景。

程隐和小阳刚说了几句话,都是闲事,没有提及他养父一字。

正要找孙巧巧,她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孙巧巧为小杨钢的事烦了几天,一见程隐来了,当即要和她说。还是程隐心细,没忘记孩子在场,让小杨钢在院子里不要乱跑,示意孙巧巧进屋,之后才开口。

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够麻烦。

最大的问题便是小杨钢的去留。

程隐听完事情经过,思忖一会儿,问:“他养父有没有说过他得了什么病?”

“不清楚。”孙巧巧说,“大概要翻一翻遗物,找找看有没有病历什么的。”

程隐又问:“孤儿院的人有没有说怎么处理他念书的事,转学籍还是?”

孙巧巧道:“这件事有点麻烦,他去孤儿院,可能要暂时停学。”

程隐皱起眉头。

“孤儿院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一直没说话的沈晏清出声。

程隐抬头看他。

他和她对视,道:“学籍不动,先检查身体。他最大的问题不是去留,是病。”

沈晏清的话没错。

首先要知道小杨钢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或个人,或医疗组织,尽可能找到方法将最大的症结解决。否则,一个有先天病的弃儿待在孤儿院里,既不可能被领养,孤儿院亦没有足够的条件给他治疗,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孙巧巧面露难色,“我上工时间不稳定,还有官司,事情太多不方便照顾他,我这里条件也不好……”

她尚处在人生低谷,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吃住的事我让人处理。”沈晏清对程隐道,“送回家里,或者我那儿。”

程隐想了想,接受了他一半的提议,“去我那。我的公寓收拾一下,书房可以给他住。”

如此说定,他们俩当即要带人走。

孙巧巧怕不好,犹豫道:“街道委员会和孤儿院的人还在隔壁商量……”

“其余事情我会让人过来处理。”沈晏清一句话打断她所有担忧。

孙巧巧原先没有太注意他,这几句下来才认真打量。见他轩昂俊朗,气度不凡,隐约透出一股迫人的气势,心知他肯定不是等闲人家。

越发拘谨之中,又对他们愿意施加援手多了几分感慨和感激。

送他们出门时,孙巧巧忍不住道:“程小姐,您的好心肠一定会有好报的。”扫到沈晏清,又加了句,“这位先生……是程小姐的男朋友?”没等程隐回答,她叹着气抹了抹眼里涌上的湿意,“你们都是好人……”

程隐因她的询问顿了一瞬,下意识想反驳,错过时机没及时在话头空挡回答,只得当做没听到她中间那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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