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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曾吻玫瑰(61)

有些事情却连姚玥也不好谈,只有对着知根知底的周娣才说得出口。

周娣听完,眼睛睁得大了几分:“不是吧,他现在又跑来追你?”

“不知道。”方明曦顿了下,“应该是吧。”

“那你怎么想的呢?”

“我脑子里很乱。”

周娣吃着小菜,撇嘴道:“我觉得挺没意思的,早干嘛去了啊。”

她可没忘记几年前咖啡厅那一出,方明曦当时糟糕的脸色,全拜肖砚那句没有女朋友所赐。

后来方明曦考上申医,拎着箱子从肖砚公寓搬出来,去到她那找她,那段时间方明曦死气沉沉木偶般的状态,她实在难以忘记。

“其实……”方明曦沉吟很久,说,“我觉得我也没有立场怪他。”

“哈?”

“整件事说起来没有谁对谁错,他有他该做的,我有我该做的,谁都有谁的难处。”

周娣不太高兴,但没插嘴,安静听她说。

方明曦道:“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一定能做得到两全其美。”

她和姚玥笑谈说自己曾经是个好人,可跟肖砚比起来……

肖砚才是真的好人,彻头彻尾的好人。她肩上担负的不过是她自己,他却不仅一肩担起自己的责任,还有别人。

就像那支黑豹队,全靠他一个人,队里成员的工资、生活开销以及运转资金,都是他在负责。

她听肖砚说过,他当兵时出的那次意外,是在面临危险的情况下,邓扬的哥哥将活命的机会优先让给了他,而后自己却没能来得及逃出,死在了事故之中。

如果肖砚会轻易抛下邓扬不管,那么,大概他也不会成为邓扬的哥哥愿意以命换命的挚友。

“说真的。”方明曦涩然扯了扯嘴角,对周娣道,“假如就算没有邓扬卡在中间,当时我也不会选首都华药,我还是会来申医。”

申医对她来说比首都华药更好,仅这一点,她就不会跟肖砚去首都。

周娣微愣看着她,“呃……”

方明曦垂下眼睫,她知道自己有多现实,在爱情带来的梦幻和冲击浪潮平复之后,她现实得令自己都害怕。

“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分开,矛盾日积月累,我想总有一天也还是会走到分手这一步。”她似是笑了下,“……所以,这样或许更好吧。”

在凌乱的交叉路口分开,然后在下一个路口重新遇见,纷杂人群和干扰外力全都消失,只是作为彼此自身,去考虑下段路还能否同行。

.

周娣离开申城的第三天,同事们忽然通知方明曦有饭局:“后天下班之后大家一起去吃饭,一定要来啊!”

方明曦发懵,“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聚餐?”

“不是。是病人家属说谢谢我们的照顾,请我们一起吃个饭。”

她有点不好的预感,“哪个床的?”

“之前67床的啊!”

果然。方明曦默了默,道:“我还是不去了。”

“别啊!干嘛这么扫兴?”同事拽着她的手说了会儿话,最后叮嘱,“一定要来啊……不管,反正后天下班我们逮着你不让你走。”

方明曦无奈应承下来,然而没等到饭局那天,隔天她就被调离住院部,去了手术室。

闹事的医闹被交由警方处理,有方明曦拦着后来又被肖砚救下,荀主任没受伤,事情过去后照旧坚守在岗位。

方明曦也因他那天谈话时所提的,离开住院部,去了手术室做护士。

67床的答谢饭局当天,正好赶上她“上岗”第一天,别说下班去吃饭,一直到晚上八点多还在手术室忙碌。

住院部的同事没办法,只能让她从指缝中溜走。

预订好的最后一台手术做完,一众人刚要下班,走廊上一阵吵嚷,突然有病人送来抢救。荀主任刚换下衣服,立刻准备,所有人火急火燎将病人推进手术室。

病人有多年心脏病史,突然之间发作,势如啸浪。

手术室里机器运作声比呼吸还重,各人严阵以待,恪守本职。

“除颤器准备——”

“准备好了。”

“有无呼吸?”

“没有!”

“继续通气——”

做完CPR后又是三次电除颤,病人仍无反应,荀主任继续施行CPR,头上沁出薄汗,其余助手护士们着手准备气管插管。

每一秒都是在与死神作斗争。

……

两个小时后,抢救宣告失败。手术室外守候的家属得到消息,坐在长凳上红着眼无声痛哭。

方明曦和其他护士一起处理术后一应事务,手套上没有半点血迹,但就在不久之前,一条生命在眼前逝去。

手术室的同事看出她的颓然,摘了手套轻轻拍她的肩,低声叹气:“生死见得多了,避免不了的事,别想太多。”

方明曦无言垂下眼,双肩有如千斤重。

生命无常,在住院部也有病人去世的情况,但在手术室,生命逝去在转眼之间的冲击,以及直面死亡的频率之高,令人无法不生出敬畏和恐惧。

.

原本转暖的天气,到了晚上突然降温,方明曦走出医院,不短的裙下没穿丝袜,合着飘起的小雨,两腿被风吹得发冷。

走了两条街都拦不到出租车,方明曦本就低沉的情绪越发烦躁,脚下又是一崴,鞋跟卡进地砖缝隙里,差点摔倒。

她站稳,用力拔出鞋子,鞋跟断了一半。

夜下小雨缥缈,头发上蒙着一层雨丝,方明曦站着,沉沉抒出一口气。她把鞋扔进垃圾桶,另一只完好的鞋也脱下丢进去,索性光着脚走在路面上。

心情烦郁,她闷头走路,快到下一个路口时,道旁缓缓停下一辆车,冲她鸣喇叭。

方明曦后知后觉看过去,车上的人已经下来。

她顿了顿,“你怎么在这?”

肖砚没答,皱眉扫一眼她的脚,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

“去哪……!”

“送你回去。”

他把她放进副座,回到主驾驶。

“你怎么在这?不是去吃饭么?”车里空调暖和,方明曦不禁放松了些。

“他们吃过了。”肖砚说,“我有点事没去。”

“那怎么跑来这?”

“接你下班。”

请那些护士吃饭是寸头的主意,他没反对,晚上先是有点事,处理完后过去看了看,见她没在他就走了。听她的同事说她在加班,给她打电话又一直没人接,所以他干脆就来了医院。

肖砚没多言,将她的腿放到自己腿上,抽纸巾给她擦弄脏的脚底。

方明曦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僵,下意识想抽回腿,他握着不让她动。擦干净左脚,他便把她的脚丫子揣进怀里捂着,又替她擦另一只。

她不得不侧身坐着,冰凉脚底退却寒意,一点一点暖和起来。

“你不知道自己痛经?”肖砚对她的行为意见很大。

她不说话,只愣愣看着他细致的动作,还有轻轻皱起的眉头。

肖砚见她发呆看着自己,“怎么?”

她想说话,动了动唇,最后还是道:“……没什么。”

他的手掌很热,怀里也很暖。一直都是。

方明曦皮肤白,全身上下都是白嫩嫩的,单从皮肉这一点,完全不像从小吃苦长大的人。她的脚丫子也白,肖砚捂进怀里的时候,手掌微微用力捏了捏。

她想喊疼,想想还是没开口。光脚踩在地上,沙子地砖咯脚的时候也没觉得难受,偏偏到他面前却总忍不住娇气。

肖砚给她把脚捂暖之后就让她坐好,车途径便利店,他去给她买了双棉拖鞋暂时穿着。

车继续往她住的地方开,他说:“我晚点要和队里的人集合出发。”

方明曦扭头看他,“去哪。”

“康省。”

“康省?”

“嗯。”他直视前方专心开车,“康省发洪水,好几个市县都淹了,调去的部队已经在救灾,我们和其他几支民间队伍去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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