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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尽一生春(21)

作者: 小桥流水人家 阅读记录

直到最后一次她狠狠地撞上坚硬的胸膛,感觉旋转的世界才静止下来,却仍旧是没有缓过来的眩晕。

“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很痛?”耳旁传来熟悉的低沉醇厚的嗓音,语气里浓烈的关心与担忧。

是蔚擎!

穆栀摇了摇头,“你呢?你有事吗?”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说了一句,“你没事就好。”

蔚擎看了一眼她脸颊和脖颈上的擦伤,都不是大事。

但是她的眼睛……此时红得不像样,而且刚刚在悬崖上,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眼睛没有聚焦。

她的双鬓还有没有散掉的粉末,看来那个人用量很大。

“别揉!”他努力地睁开眼,甚至抬手准备放到眼角,立马扣住她的手腕。

他抬头望了一下悬崖的高度,不算特别高,但高度也不低。好在上面那一截比较陡,三分之二的地方坡度都还好。

只是贸然上去,不知道那个人离开没有,还有没有同伙。

还有一个就是,虽然坡度难度不高,但晚上,还有他现在的状况,要想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何况还带着穆栀。

他环视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再低头凝视着穆栀红遍的眼眶。

留下一句“别乱走”便起身离开。

穆栀先是讷讷点头,随即听到了远去的脚步声。

心,瞬间被拔了起来。

蔚擎走了……

他……还回来吗?

她想问他,他还回来吗?

可是张了张嘴,最后却没有问出口。

方才在悬崖上,那个人摆明了是因为她动的手。

虽然她看不见了,但是她知道,蔚擎是来救她的。

也正是因为,他来救她,最后才跟她一起掉下来的。

也许,他只是碰巧撞见,准备顺手救她,但不管如何,都是她害的他。

如今,她眼睛也不能看,还带着一身伤,就算他要走,不带她,也是正常的。

毕竟,他一个人找到路回城,比带着她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容易多了。

她能想的明白。

也完全能够理解。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远去的脚步声,当她再也听不到的时候,她的心像是突然罢工,

快要不再跳动。

有些害怕,有些难过,有什么期待落空……

好一会儿,她都以为自己要窒息过去,回过神,才开始大喘气。

她蜷缩在原地,听着夜风吹过,常绿阔叶摩挲作响。

渐渐的,她的感官越来越放大,甚至感觉背脊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来来回回地在爬。

每一次风吹过,她都感觉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朝她靠近,毛骨悚然。

不知道,到地过了多久。

“沙沙沙……”

有什么东西摩擦过地面枯草的声音,慢慢的,由远及近。

“蔚擎?”穆栀欣喜地唤到,“是你吗?”

像是被遗弃的孤儿,看到了家人的返回。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抓住蔚擎。

谁知,她伸手一抓,却只抓到一团湿冷的空气,混着她掌心的冷汗润湿掌心。

窸窣声越来越近,却没有给她回应。

穆栀心头一紧,想要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认不出颤抖着破了音:“蔚擎?”

她焦急地又朝空中抓了抓,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突然胳膊一痛。

穆栀本能地另一只手拍了过去,抓住一个冰冷的东西,还在奋力地扭动,甚至有什么缠上了她的胳膊。

蛇!

意识是蛇后,那一瞬间,穆栀第一反应是扔出去。但是她的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

她不知道这条蛇有没有毒!

更不知道她扔了蛇后,蛇会逃窜而走,还是再回来咬她两口。她看不见,也不清楚会怎样。

夜色中,她一手抓着蛇,一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着,抓起一块石头。

她不知道往哪里砸能够砸到蛇,便扬起就朝自己手的方向砸下去!

“啊!”

用足了力气砸在手上,仿佛手骨一下子都碎裂。

她痛!可是再痛,她也不敢松手,只能咬牙地一下又一下地往下砸。

“嗯……唔……”

三次有两次砸在自己的手上,却不敢停下,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像是发了疯,一下砸得比一下狠。

蔚擎回来看到的画面,就是穆栀高高扬起石头,重重地朝自己的手砸下去。

那染满鲜血的石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诡异而渗人!

她按在地上的手,早已血肉模糊。

他跑上前,连忙夺下她手中的石头。

蔚擎突然的出现和触碰,吓得穆栀失控地哭着尖叫,双手在空中挥打,那手中还拎着已经被砸死的蛇,在空中指条条地垂落。

“是我!”蔚擎柔声安抚着,“别怕,我是蔚擎。”

闻言,穆栀才安静下来,一边抽泣着,一边不安地问:“蔚擎?”

“是我,是我。”他重复道,伸手想把蛇从她手里拿下,却见她警惕地握紧,柔声道,“别怕,它已经死了。”

“死了?”穆栀侧了侧脸,小心翼翼地确认。

“对,死了。来,我们把它扔掉。”在蔚擎的安抚下,她才慢慢松开握着的蛇。

“蔚擎?”穆栀微微抖着双肩,鼻音浓重地唤到。

“我在。”他捧着她满是鲜血的手,有的地方,肉都绽开,嗓音有些艰涩。

穆栀轻声地问:“你回来了?”

她知道,他回来了。

但是她想听到他回到,告诉她,他回来了。

似乎这样,她就能够安心一些。

蔚擎意识到,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她的伤口,而是她的害怕,她的恐惧。

他伸手将穆栀揽在怀里,另一只手小心地托着她的小手,嗓音一低再低,一柔再柔,“我回来了。别怕,有我在。”

穆栀的眼睛,现在没有办法得到治疗,但如果能及时清洗,兴许会好一些。

原本,他是不确定这周围到底多广的范围才有水源。想着与其他带着穆栀慢慢地寻找,不如他一个人快一点。

如果他早知道,他去这一趟回来,这个小女人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自己离开,留下她一个人。

他凝视着手心像是被血洗过的小手,那绽开肉的地方,血还在往外冒,可是她却毫无知觉一般。

心像是被谁握在手心,紧紧地拧了一下又一下。

她究竟是要多害怕,多无助,才至于把自己砸成这样?

蔚擎轻轻地拍着穆栀的肩,慢慢的,她才冷静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穆栀才轻轻地推开蔚擎,从他怀里钻出来。

虽然她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平静,但却仍旧是掩不住的哽咽鼻音,“对不起。谢谢。”

她跟他说谢谢,谢谢他的相救,谢谢他的回来,谢谢他的安慰。

可是就连穆栀也不知道自己这声对不起,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她在他面前失态,面上的道歉;还是……为她在心底对他的错怪?

“好些了吗?”蔚擎望着她被眼泪打湿的睫毛,干裂的唇瓣,心疼不已。

“嗯。”穆栀点点头,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干疼的喉咙,张了张嘴,“那个蛇……”

“蛇没有毒。你放心,没事的。”

“嗯。”她点了点头,心底松了一口气。

这根弦松送下来,身体的知觉便开始恢复,痛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只是轻轻地动了动手指,却感觉麻木中像是筋骨在被磨。

穆栀咬牙将闷哼声咽了回去。

她紧蹙的眉头,绷紧的下颚,抿得泛白的唇瓣,每一丝的细节落在蔚擎的眼里,他明白她的痛,却又没法替她分担。

“不远处,有个小水潭。我背你过去,清洗一下眼睛和伤口。”照着先前他的性格,说到这里就是了,但是看着依旧有些忐忑害怕的穆栀,顿了顿,又补充了两个字:“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