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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3)

作者: 以适 阅读记录

但不管怎么样,说我将来如何如何悲惨,还是让我感觉很不安。

淋浴间有很大一面镜子,我将手撑在上面,看着镜中的自己反反复复问着:你至于么沈郁?

你至于么?

大不了你也结个婚。

大不了就搬走,去别的城市,眼不见为净。

你至于么?

……

因孙让的原因,最近总是有一些很意外的朋友找上我,有的说要找我帮忙,有的说要找我诉苦。

我一一应允,剩余的时间都在公司忙的昏天昏地,仿佛我是个机器人,而工作则唯一能使我的命运有价值之事。

我依旧没有与唐非行联系。确切讲并没有过几天,却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但他还在我生活之中,并且形影不离。

住的不远的一位大学时关系较好的朋友请我去她家帮忙。她结了婚,在学区附近买了一间三室两厅的房子,生活地颇为充实。一进门就看到两扇巨大的落地窗,走出去就是阳台,能将对面小学教室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真是有趣。

“如你所见,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朋友叹了一口气,“我有好多话藏在心里很久不说了,谢谢你愿意听我讲。”

我告诉她,也不是愿意不愿意的问题。就是我记性不好,听了就忘,大概人们都以为这比较保险罢了,并不是我这个人有多么善解人意。再来,我还是不怎么擅长拒绝。

她朝我微微一笑,“你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

我耸肩,“现在看来也许是一件坏事。”

聊完已经八点多了,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我撑起伞跟她道别,异想天开地打算步行回家。我很久不出门,运动量不大,身体才总是不好。

我穿的不多,但对寒风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一口一口哈着白气,单纯性地觉得好玩。我在想,唐非行在做什么呢。

我猜我本来大概是一个发光的人,可谁也没有从我这儿得到过一点光明。

可能是我的厌恶感表现的没有那么明显,总之人们遇到我,总是会有很莫名的错觉,觉得我有趣,健谈,大概是生活美好,家庭幸福。可全然不是这样。

有的人只会告诉你他们想让你知道的,其余一概不言不语,全藏在躯壳下,按照世人期望的目标照本宣科地生活着。

就像我,二十四年,从不敢言“喜欢”。

回家后刷了一回朋友圈,今天见的那位朋友发了长长一段,感叹有些人值得相见。不由得笑了,谁不是值得,谁又不值得,能有人说的清楚吗?

我随着夜风长长呼了一口气。

实在是有些想念。想的心肝肺都疼。

只是不敢。

前两天接了家里的电话,虽不至于让我到焦头烂额的程度,却也足够夜不成眠了。

我的家里出了一点问题。这种问题就像是每个人生平都一定会遇上的变故,打破你既定的目标,敲醒你安适而无欲的灵魂。

只是幸好这个变故只牵扯到钱。我虽然不是很年轻了,但一直还有些想出国读个什么的前卫思想。但我的母亲既然已经与我提到这个,看来这个计划搁浅的程度是要增大了。甚至于,我可能要放弃当前的一些东西,去过按部就班的日子。

大概再次受到这些不可控的因素影响,我每晚睡觉前总有种:为什么我还要如此活着?的想法,这导致我失眠情况的急遽恶化,每天都可以看到自己挂着的两个黑轮,实在是沧桑了许多。于是纠结片刻,去了就近的一家医院,开了药,吃了两天还是稍有缓解。

要是孙让在的话,说不定已经嘲讽加给我普及各种听不懂的医学“常识”。我会只当没听见,该干嘛干嘛,而唐非行则不同。

他说什么话我都听,跟个傻子似的。

只是几天不见,我甚至都不太想的起来,没遇见唐非行以前,我究竟是怎么样生活的了。

不过说真的,我曾经以为唐非行是我活下去的理由。

大学的时候没高中兴致高,总三天两头聊不了几句,久而久之大概我俩都有些疲倦。毕竟谁也没这种为你义务做心理干预的兴趣,我对一切都感到无趣,也不想说话。这种状况持续的让我很辛苦,也没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医心是多么困难的事情!我在墙上盯着上位学姐留下来的世界地图,内心死水一潭,大脑里掠过一句:繁华靡丽,过眼皆空,五十年来,总成一梦。

我不喜欢听别人问我:怎么了;为什么;你心情不好吗?

凡是听到这些,我都是很不爽的。我不需要什么人问我怎么了。我怎么了,跟你有什么关系?离我远点,最好是天涯海角,再不相见。

唐非行从来不问我这些,他对我相当好,比起朋友更像极了长辈。但比起长辈,又似乎没那么多距离感。

尽管我与他同一所学校,但我俩专业不同。他学金融,我学历史,连教学楼都十万八千里挨不着边,只是忽然有一天唐非行打电话给我,他的第一句话是,我昨天晚上梦见你了。

我有些发愣,问他:“什么?”

他顿了顿,说,“人在困境中,总会想起谁的,不是吗?”

后来我连下午的马克思都翘了,跑得气喘吁吁去找他,看他到底怎么了。唐非行不在宿舍,我从他舍友嘴里问出点儿细枝末节,大概是他与那个姓蒋的系花儿女朋友分手了。

嗨,分手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我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朝唐非行他舍友耸耸肩,“这小子真的是不知足,系花儿没了还有校花儿嘛!”

他舍友便也来附合我,“就是!他长得这么帅!何愁没有女朋友!”

我拍拍他的肩,“别忘了叫他也给你介绍个!”

“那是肯定的!兄弟你也是啊!”

我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跟拍电影儿似的,我话音刚落,唐非行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宿舍门口,眼神与声音都阴森,“沈郁,你给我出来。”

……现在想来是有点儿尴尬,因为我那时一腔的心动揣测,全部都只是自作多情。

从小到大我也就这么自作多情一回,心快要蹦出来一回,然后立马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唐非行极为凶残地质问我为何英语四级不过,最后让我抄了半本单词。

不知道有没有人对唐非行同志相亲的具体内容感兴趣的,可以留言看看。

不过再感兴趣也没有用,因为他也没有告诉我。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得到我惊慌失措的反应,他似乎是极平静的接受了一切。自然,他也承受得起这一切。

在给我抱来了一堆关于计算机方面的书后,我俩照常出门找餐厅吃饭。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从不爱端着手机的人居然头一回将手机一直握在手上,还破天荒的在吃饭途中出门接了一个电话。弄的我全然没了胃口,戳碗里的沙拉,叹气又叹气,想着待他回来之后问个清楚。

这件事大概无法避而不提。我自认这些年下来,无法轻易就能习惯没有他的生活,也数次想过与他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可说到底,因为性别就牵强着揣测什么,还是太高估我俩了。在偌大人世间,遇到知己和故有,也总会热泪盈眶扑上去来个拥抱,更何况我俩都孑然一身。

“是那位吴小姐吗?”见唐非行回来落座,我问道。

他点点头。

我大抵上只知道这位相亲小姐的名姓,出身不该过问,人怎么样比较重要。于是我问他,“吴小姐人好吗?”

“好。”

“有多好?”

“温顺文静,知书达理。”

“那比起那个系花儿呢?”

唐非行抬眼问我,“什么系花?”

“大学那个……分手了你还给我打了个电话那个。”我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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