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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归梁(118)

作者: 月落苍梧 阅读记录

“如此,”听了那些人的解释,太子看向内侍,“可有看过文书,验过鱼符?”

内侍叩头道:“杂家已经验过,确认是大明宫传旨太监无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行军大帐宣旨,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等到明日再说。”

说完话看向来接驾的骑兵。

骑兵只是低着头,闻言诚恳道:“末将也不明白,末将只是听命而行。”

“既然是听命,”太子殿下脸上几分肃色,“那便走吧。只是不知道父皇这圣旨,是不是也宣刘府尹听一听。”

那骑兵低头道:“司马统帅只说接太子殿下銮驾过去,未提起刘府尹。”

“那便是密旨了,”太子殿下点了点头,“你且在室外等候,本宫稍后便到。”

那骑兵忙叩首而退。

内侍起身合上了门,神情不安道:“殿下,杂家认为此去不妥。”

“哦?”太子伸手打开几案下一个小屉,取出一样东西来,淡淡道:“有何不妥?”

那内侍支支吾吾不肯说明。

“当年父皇昭命我为东宫太子,诏书中说本宫‘为宗室首嗣、天命所属’。既然是天命所属,公公便不要忧心。”

那内侍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请允许杂家同去。”

太子殿下没有应声,推门而出。

门一打开,刘大人却站在门外。

“太子殿下,”刘大人跪倒道:“夜露尚寒,请准许下官陪同见旨。”

太子摇了摇头道:“此去行军大帐百里之遥,明日恐难以赶回。若百姓听闻你我均不在府衙,恐怕难以心安。刘大人还是在这里侯命吧。”

“这……”

刘大人几分踌躇。

太子的安全,可不是他一个人能担待的起的。万一此去有什么差池

刘大人不由得脊背一寒。

那骑兵已经当前一步道:“殿下,马车已经备好。”

太子再不迟疑,抬脚踏了出去。

……

……

出汴州城二十里,距离黄河还有很远。

有一个杨树林。

树很高很大,关键是,长得还很密。

夜色里有十多人正嘿哟嘿哟使劲拉扯着什么庞然大物。

把那东西拉到四五棵环抱着的一块空地上,便用棍子拴着绳子,把那绳子高高抛向树杈。

“这个高度,成不成?”

夜色里有人问道。

“我看成,难不成还能灌两丈高?”一人回应道。

“嘘!快摸摸木头吐口吐沫,咋地说话这么嘴贱!”一人呵斥道,“若真那么高,指不定淹到哪里了。”

“放一百个心吧,”那人嘿嘿笑道,“反正淹不到咱们北地。统领信任咱们,还不是因为咱们的故乡都在黄河北,不用伤筋动骨,才敢做这不要命的事。”

“啧,”一人又道,“看兄弟你高兴的,许了你什么好处啊?”

“南城府衙指挥使,怎样?回京了小弟请你吃酒。”

“吃什么酒?”那人讥笑道,“一个指挥使罢了,到时候还是哥请你吧。”

相必他被许诺的官位更高一些吧。

其余诸位会意地笑了。

“加把劲,弄上去!”领头的人道。

十几人一齐用力,折腾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那庞然大物抬高到枝桠处。

“都会爬树吧?”那头领又确认了一遍。

“放心!”其余的人七嘴八舌道,“一有动静,咱们就爬上去,再砍断绳子,保证没事。”

“不只是咱们,”那头领道,“还有去接那倒霉孩子的人呢。”

“是啊是啊,说起来,也快该到了吧。”

众人一齐向汴州方向看去。

天空尽头已经微微透出亮光,那亮光把树杈处的庞然大物勾勒出深深的轮廓。

显然,那是一艘船。

第六十四章 莫要失了尊贵

太子端坐车内,觉得这马车走得略有些急了。

颠簸感很强,因为内饰简单,坐着也有些硬。

但他只是静静安坐,车行约十多里的样子,掀开车帘,看到外面的天色隐隐有些发亮。

官道两旁渐渐由柳树变成了杨树,树干笔直冲上天空,看起来颇有些威武。

“殿下是否有些不适,可责成他们稍作歇息。”破例被允许坐进马车的内侍神情谨慎,看了眼窗外护在马车周围的骑兵,恭谨道。

“不必了,且早些看旨意如何。”太子淡淡道。

按照他们的速度,两个时辰到达行军大帐,还是可以的。那么天亮的时候可以接旨,处理琐事毕,便可于日落前赶回汴州城。这样也避免百姓知道他离开,引起骚乱。

内侍抓握住马车内嵌镶在地上的小几,勉强稳了稳身子。

既然主子这么说了,那么遵命便是。只是,前面的树林愈发紧密,远远看去似乎一片乌云在头顶。内侍稳了稳略有些不安的心神,专注看向外面。

马车前的赶车人是汴州府衙内的,他技法娴熟,然而因为有骑兵一直在左右催促,也奈何不了车子颠簸。

此时他略有些羞惭,想起车上坐着的是本朝太子殿下,更是郁郁不安。

前面正是一片杨树林,赶车人寻思着,等进得林子,让马车略慢一些,好让太子殿下舒适几分。

抬眼间杨树林正在不远处,忽的前方响起一声悠长的唿哨。

赶车人疑惑地抬头看向身旁的骑兵统领,那人恰好也正看向他。

目光森冷,隐隐有些笑意。

“请问这位大人”

赶车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缕鲜血溅入车厢。

此时正抬起帘子,想要看看外面天色的内侍颓然软倒。

他看到赶车人的脖子上涌出的鲜血漫成一片红色。

这是……要宫变?

不对,他们不在宫中,这是叛变!

……

……

“天快亮了。”

聂保已经隐隐可见司马伦的神情。

伪装安眠已经没有必要,他抬手点亮了烛火。

司马伦手里正捏着一块环形玉佩,看到灯火亮起,他微微眯了眯眼。粗粝的脸上神情几分阴鸷。

“也该得手了。”他冷然道。

“统帅大人真是谨慎,到了约定的时候一声令下便是了,何必还要等回信。”聂保抬眼淡淡道,似乎因为等得急了,略有些急躁。

司马伦抿了抿嘴,冷然道:“设了这么大的局,若那小子死不了,你我都不好交代。”

“是,是,”聂保嬉笑道,“他日加官进爵,还请司马统帅多多照应。”

司马伦斜眼看向帐外,墨色的天空已有一丝靛蓝浸入,过不了多久,天就该亮了。

……

……

黄河河堤。

几匹马悠闲地打着响鼻,在主人身边漫步。可是走不了几步,便会被牵绊住自己的草绳扯紧。马儿不满地喷了喷鼻,火把的微光里听到主人的脚步声响起,满意地看了过去。

他的主人已经从河堤上的岗哨那里走过来,解开拴紧它的绳子。又把它牵引到另几匹马身旁。这些马儿平日里养在一起,此时彼此之间打几声响鼻,算作招呼。

主人已经在它身上拴好褡裢,它看到其它几匹马也已经拴好。褡裢后面系着长长的绳子,稳稳地拴在河堤上。刚修好的河堤是用很多沙包堆砌的,还没有来得及细修。

“好了。”它听到主人瓮声瓮气地道,“马儿马儿,今日你我便要永别了。”

“发什么神经!”一个声音冷斥道:“不过是畜生罢了,一会儿咱们快快躲进船上。”

说话的人看向河面,对面已经划过来一只小船。那船速度很慢,在夜色里悄无声息地接近。

远远的,可以看到工部的大船停在河边。

船上灯火寂灭,看来人已经都睡熟了。

……

……

“将军……这是?”内侍颤抖着声音,看马车颠簸着已经停下来,那车夫的身子被骑兵头领一脚踹开。

“蔡公公,这还用问吗?”车内的太子殿下整了整衣襟,悠然站了起来,扶住内侍歪斜在门框旁的脊背,慢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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