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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脉香(116)

阿墨忐忑地请示道:“郎主,如今该如何是好?”郎主的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若要深究,在场所有人都有罪。

谢五郎说:“唤白璎三人过来。”

他吩咐道:“你们即刻去崔府,将阿锦闺房中仔细检查一遍,看看有何不同。只要有一丁点不一样都要禀报。”

“是。”

三人应声离去。

他踱步到坐地屏风前,慢吞吞地坐下,他的眉头紧紧地蹙起,好像无论如何抚都抚不平。

他在仔细地回想那一天,从洛丰城外见到的阿锦,马车上笑吟吟的阿锦,回到别院后提出要生孩子的阿锦,还有答应跟他回燕阳的阿锦……

说实话,阿锦主动提出时,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为阿锦是不愿跟他回去的,所以他一直没有主动提及。而他最初戏耍阿锦时,也完全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倾心于她。

他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有能够让自己倾心的姑娘。

正因为是巫子与谢家嫡子的缘故,他自小眼光高于顶,周遭的姑娘,即便是贵为公主,也不曾入过自己的眼。

年少时,王四郎曾经问过他,以后要娶哪家贵女为妻。

他当时答的是,他谢恒要娶最好的姑娘为妻。

何为最好?彼时他是觉得相貌要最佳的,家世要最好的,才情也是要最高的,浑身上下都不能挑出一丝一毫毛病的,方能当他谢恒的妻子。

然而,他却遇上了崔锦。

要说相貌,从王四郎口中得知,的确是极佳的。而另外两样,她却是没有,家世太低,才情也不算有,连琴也不会弹,甚至还有那么惊骇世俗的想法。

可偏偏他就倾心于她了,喜欢上一个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看上的姑娘。

不过既然喜欢上了,他也不打算拒绝。在谢五郎的认知里,喜欢上一个姑娘,就要给她最适合的。在听了她那一番惊骇世俗的言词后,他便想好了。

燕阳城不适合她,条条框框只会束缚住她,而洛丰能够让她肆意妄为。

所以只要她不主动提,他就不带她燕阳城。若是提了,便顺着她的意思。至于在正妻这个问题上,谢五郎倒是没有考虑过崔锦,也非家世的问题,而是她不适合。

当他的正妻,担子太重,时日一长定会磨平她的棱角,他不愿意看到一个被谢家媳妇的名声磨平棱角的崔锦。

她若当他的妾,便无需担忧这些问题。

谢五郎的眉头越蹙越紧。

他缓缓开口道:“阿墨,她是不是又逃了?”

阿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理智上他更偏向于崔氏被掳走了,但当着一众暗卫与明卫的面前,除非是崔氏自愿的,不然实在说不通。

他咽了口唾沫,说:“郎主,也许她是被掳走了……”

谢五郎的眉头松缓开来,他似是在呢喃:“是了,一定是被人掳走了。那么胆大包天的歹人竟敢掳走我的阿锦。若是被我捉到了,我必定日日夜夜折磨他们,让他们叫天不灵叫地无能!”

说到后头,颇有咬牙切齿之意。

其实阿墨也没明白,如果当真是崔氏算计了郎主,为何要等到这一日?郎主给的可是贵妾之位,多少贵女盼不来的,且郎主这么宠她,即便当真娶了正妻之位,她的地位也是无忧的。何况以郎主挑剔的性子,那么多年才挑了个贵妾,以后会不会娶正妻还是个未知数。有巫子的身份在,族里的人也不会怎样逼迫郎主,到时候郎主若不娶正妻了,她便是唯一的主母。

这桩事是怎么想怎么划算,怎么崔氏就看不开呢?

当然,这些话阿墨也不敢当着谢五郎的面说出这些话来。他也不敢说实话,只能配合着谢五郎,暗骂那群歹人。

白璎等三人很快便回来了。

阿墨给她们使了个眼色,几人心中都很是惶恐。白璎说道:“回禀郎主,大姑娘屋中并没有少任何东西,与以往没有丝毫差别。”

谢五郎说:“卷云梳可在?”

白璎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把贝壳梳子,阿墨接过,呈到谢五郎面前。

五指渐渐攥住了卷云梳,阿墨甚至能看到郎主指骨分明的指节上冒出了青色的筋,而他的脸却丝毫表情也没有。

他蓦地举起卷云梳。

阿墨连忙道:“郎主三思!”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半天,半晌方缓缓地收回。五指再次攥紧了卷云梳,他说:“派人盯紧兰城的崔家。”

一顿,他又说:“守住洛丰城门,半个也不能放过!”

阿墨惊呼道:“如此大费周章,本家的人若是……”

谢五郎道:“不必理会。”

☆、第八十八章

洛丰城门内的附近有个半旧的茶棚子,已经搭了许多年,每每洛丰城内有离别的人,依依不舍之际便索性在茶棚里点上一壶清茶,夏天配清凉可口的小菜,冬天配热气腾腾的面食,再述离别之情。

而今天的晌午格外热闹。

茶棚里座无虚席,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边说便看向城门。

本来是好端端,突如其来的,一群手持刀枪身穿铠甲的护卫占领了城门,令牌一抛,方知此乃巫子谢恒的私人护卫。

城门瞬间关闭。

面无表情的护卫矗立在城门前,挡住了所有人离城的脚步。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怎能不给人离去?我外头还有八十岁老母等着我呀!”

“听说是有人从谢家别院逃走了,似乎还盗走了什么东西,巫子生气得很,索性关了城门,定要抓住那个小贼。”

“为了抓个小贼也不能这样呀……”

“就是就是……”

一时间怨声载道的,然而城门前的护卫却纹丝不动,仿若未闻。此时亦有闲暇看热闹者,在茶棚里喝茶,悠哉游哉地说:“我听闻巫子可不是丢了东西,而是丢了人。”

“哦?什么人?”

“这倒是不知了,我打听到的是,那人在巫子心中地位不低呢。”

“兴许是个女人。”

不少人大笑。

而此时此刻,茶棚的一个角落里坐下了两个人,其中一人面上似有刀疤,左一条右一条的,委实不堪入目,然而身子却格外瘦弱,再仔细一瞧,竟是个姑娘家。

有人不禁唏嘘不已。

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以后怕是没有夫家了,剩余的半辈子也只能与青灯为伴了。

再望向刀疤姑娘身旁的男子,只见那人亦是左右刀疤各一条,肤色颇黑,倒是生得魁梧,与那姑娘也算是相称。

不过两人再怪异,茶棚里的人目光也仅仅停留了片刻,很快又回到了巫子谢恒的身上。

男子低声说:“来一壶清茶与一碗阳春白面。”

姑娘说:“都可以,我不太想吃东西。”

男子微微蹙眉,而随后眉头又松缓开来,他招来小二,要了一壶清茶与一碗面食,还让小二去附近买了糕点。

姑娘说:“你如此太过招摇。”

男子道:“到了边境后,想吃洛丰的糕点也难了。”

姑娘不出声了。

这两人正是崔锦与闵恭。

.

清茶与面食很快便上来了,小二买的糕点也包好了,搁在了桌上。崔锦垂着眼,慢慢地喝着杯中清茶,目光时不时瞥向城门。

闵恭说道:“你不必担心,夜里欧阳家还有东西要送往边境,到时候即便是谢恒的人也不敢多加阻拦。”微微一顿,他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能来找我,我很高兴。”

两年前,他告诉她想要找他的话便去与茶肆的掌柜说。

掌柜是他的亲信。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等来了她与谢恒的消息。他愤怒的同时也十分失落,甚至还骂过崔锦不识好歹。只是也仅仅是在心中骂了一句,军中事情繁多,他很快便将崔锦抛之脑后。

直到前些时日,掌柜给了他一封信。

信中崔锦说要与他做一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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