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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药妻(5)

手指挑开血迹斑斑的衣襟,一个带血的白玉扳指落入他的掌心。

言深赶忙去唤小童去马车取来干净的衣袍,回来时,却见自家侯爷掀开了薄被,望着裤腿兀自凝神。言深心领神会,立即咬牙切齿地道:“岂有此理,区区小儿竟敢糟蹋侯爷的裤腿!待人一带回,必教他挫骨扬灰!”

岂料沈长堂却露出万年难得一见的笑意。

“倒是个胆大的。”

言深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家侯爷嘴上是千真万确的笑意。外头进来一个小童,轻声说:“恭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夫都带来了。”

沈长堂慢条斯理地带回白玉扳指,淡道:“都让他们回去,言默,”微微一顿,细长的丹凤眼深邃如墨,他缓缓地道:“你去恭城寻一个姑娘。”

言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家侯爷要找一个姑娘?说找一条母猪都更能让他相信!

.

姜璇见到一身血的阿殷时,都快吓哭了。

阿殷不想她担心,隐瞒了自己遇到麻烦的事情,温声道:“别担心,只是今天去挖银子的时候摔着了,偏不巧摔在一滩血迹上,才沾了一身的血。”

姜璇是晓得阿殷埋银子的事情,只道:“姐姐险些吓死我了。”

阿殷笑道:“死不了,姐姐在一日,定不会让你死。”她从衣襟里摸出那一锭白银,姜璇眼睛睁得老大,说:“姐姐竟藏了这么多银钱!这锭白银有十两银子吗?”

“最多五两。”

“五两也很多了。”

阿殷道:“不多,现下我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当务之急,我们要做的是挣得更多的银钱,才能保以后无忧。恭城太小,且人多口杂,我们不能出现在恭城。”

她微微沉吟。

姜璇道:“我听秦伯说,近几年邻近多了个镇子,因离恭城近方便淘核才新兴而起。”

阿殷也正有此考虑,遂道:“明天我们去镇子上转转,看看有何机会。”

姜璇有些担心:“核雕技者大多是郎君,姐姐一介女子,可要女扮男装?好方便行事?”

听到此话,阿殷叹道:“我也有想过女扮男装,只是……”她瞅了眼自己,很直白也很客观地道:“我能遮掩自己容貌上的女气,亦能刻出喉结,胸也不必裹,可声音却无法改变,一旦开口必会露馅,引得他人猜疑,倒不如坦坦荡荡。”

姜璇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阿殷的胸。

两人相差三岁。

可若说姜璇的乃胸如丘壑,阿殷的便是胸如平川。

老天爷赏了她在危急之际爆发的蛮力,还有与蛮力配套的平胸,悲哉……

阿殷重咳一声。

姜璇的脸微红,道:“姐姐,我没其他意思。那……那……如果明日夫人遣人过来了怎么办?”提起母亲,阿殷心中更是悲哉,她道:“冬云要侍候殷家八口人,脱不了身;秦伯年迈,离不开殷家;剩下的一个仆役,却是要侍候浩哥儿的。况且以母亲的性子,定觉得我能应对,她不必操心。谢郎正妻未定之前,想来爹娘暂时都不会想到我。”

姜璇很是心疼,说:“姐姐莫要伤心,是谢郎配不上你。”

阿殷扯唇笑了下。

“哪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与其说我等谢郎五年娶我为妻,倒不如说我用了五年来死心。他骗了我,我反倒放下了,”她又自嘲一笑:“更何况在爹娘面前,谢郎对我的伤根本不值一提。”

阿殷与姜璇歇下时,隐隐觉得胸有点疼,没由来的想起了今日林中所遇的贵人。

她揉了揉胸。

……但愿以后别再遇上。

第5章

小镇离苍山不是很远,但也有小半日的脚程。阿殷雇了两头驴子,将近晌午时分,两人才抵达小镇。小镇原来有名儿的,大老远的便瞧见一块巨石上,刻有朱红的“核雕镇”字样。

姜璇捂嘴偷笑,说:“这般明晃晃地刻在巨石上,生怕别人不知镇里住的都是核雕技者。”

阿殷很是兴奋。

以前祖父从不允许她在外面显露核雕技艺,她学核雕时,能够交流的人只有祖父和阿璇妹妹。而如今里头全都是核雕技者!全!都!是!

她翻身下驴,驻足在巨石前观摩,只道:“字迹苍劲有力,可见刀功,若有核雕,真想得以一见。”

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响起。

阿殷抬首望去,只见一明艳姑娘对她露出一脸的不屑,漫不经心地对身边侍婢打扮的姑娘说:“这年头阿猫阿狗都能谈核雕,核雕又岂是那些平庸之辈能够谈及?真真可笑。”

侍婢轻笑:“姑娘说的是。”

“走,进去,免得有人污了我的耳。”

姜璇微恼,正想出声反驳,却被阿殷拉住。她轻轻摇头,道:“如今核雕兴盛,有才华者能得赏识。方才那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若也是核雕技者,这个年纪心高气傲也是应该的。”

姜璇嘀咕道:“姐姐十六岁的时候,外头卖得最贵的核雕都及不上姐姐的呢。”

阿殷嗔她一眼,说:“出门在外自该谦逊,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不,姐姐才是最厉害的。”

阿殷哭笑不得,却也拿她没办法。入了镇子后,阿殷发现街道上行走的姑娘不少,经打听才知原来大多都是替主人家来买核雕的侍婢。镇里摊档商铺琳琅满目,皆是核雕,因水平参差不齐的缘故,有的门庭若市,有的则门可罗雀。

阿殷佯作挑选核雕的样子,又问:“我方才见到一位姑娘,生得五官明艳,看似对核雕有所涉猎。”

她本想再形容一番那姑娘的容貌,档主却一拍大腿,道:“你说的是恭城洛家的掌上明珠,洛三姑娘!她与寻常人可不一样。去年洛家出了一位核雕天才,正是洛三姑娘的长兄,他的核雕为当朝丞相所喜爱,去年年底已被招去永平,成为丞相府中的门客。如今可是丞相面前的红人,小姑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知道吗?现在莫说我们核雕镇里的人,连恭城的人都得让他们洛家三分。”

洛家之事,阿殷有所耳闻,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

那档主又道:“这位洛三姑娘也是有点天赋的,如今凭借着她长兄的威名,在核雕镇里打横走都没人敢管她。我们雕核的,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吗?我雕核已有三年,出来的核雕形神韵工都是不差的,你瞧瞧这个,买回去当扇坠是极有面子的。瞧你是头一回来我们核雕镇吧?我马大核的名声那是整条街都知道的。”

隔壁摊档有人笑了声。

马大核面不改色地道:“笑什么笑?有本事卖得比老子多再来笑!”

那人面色讪讪。

马大核搓着手,道:“小姑娘,你瞧着如何?卖得不贵……”上下打量眼前的阿殷,眯眼笑道:“看你头一回过来,折个二钱,便只收你三十文钱。”

三十文钱,冬云半年的月钱。

姜璇咋舌,道:“姐姐,这不抢钱吗?”

阿殷也不表态,手指拈起核雕,放在掌心端详。

是一个猴头顶寿桃的核雕。

春光明媚,映射在阿殷纤细洁白的五指上,格外刺眼。马大核的心虚来得突然,不知怎么的,眼前姑娘看起来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说话谈吐亦是平平,可当她安静地端量自己的核雕时,那双看起分外瘦弱的手却如此沉稳有力,仿佛能够轻而易举地翻云覆雨。

马大核粗着嗓子道:“买不买?不买别挡路!”

阿殷问:“这是三十文钱的核雕,一百文钱的核雕又是哪种?”

马大核一听,以为遇到一个挥金如土的主儿,当即笑吟吟地道:“有有有,我马大核这里什么都有。”他打开一个木箱子,又取出一个缎面锦盒,里头正是一个罗汉核雕。

阿殷微笑道:“原来马老板擅长罗汉核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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