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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敌她千娇百媚(137)+番外

陆二郎犹豫一下,诚实道:“回府睡觉。”

好做梦。

刘慕手中的狼毫僵在纸上方:“……”

陆显做好被刘慕怒骂一顿的准备,刘慕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陆二郎既要回府休憩,不如沿途多做件事。”

陆显虚心请教。

刘慕诚恳地提建议:“去侍医处看看你的脑疾,说不得还有痊愈的机会。”

陆显:“……”

看来衡阳王是确信他有病了。可怜陆二郎有苦难言,他自己不确定的事,拜了无数佛求了无数大师。众人都说不清楚的梦,他若是说了,世上认为他疯了的人一定更多了。陆显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拱手离开,当真回府。

回到丹阳陆宅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将自己院中小佛堂中的香全都燃上,他将自己从寺中请来的佛像拜了又拜,念念叨叨。陆二郎虔诚地当了一位供佛者,院中的小厮侍女都惶恐不安,怕他这般狂热的模样传到外面,又惹来流言蜚语。

当做完这一切,给自己舍中也点上了檀木香,陆二郎不待天黑,便卧于床,强迫自己入睡。他有本能直觉,觉得自己一定会做梦。

……

果真又做梦了。

和以前完全不同的梦,却本身就极不稳定。陆二郎在一团团黑乎乎的梦中穿梭,时而听到号角战火声,时而却又听到欢庆的大喜吹奏乐声。他一时看到山河颠倒,国破人亡;又一时看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

这一次,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梦。

他先做了第一个梦,便是之前陆二郎在司空府午睡时没做完的那个——

白茫茫的世界,到处是雪雾扑面。昏沉沉的天地,陆显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见到雾中跌跌撞撞走来的美丽女郎。他大声询问是否有人,他疾奔过去,追上那女郎:“罗表妹,罗表妹,这是哪里——”

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从未见过这般大的雾。低下头踩在雪地上,陆显确认,南方气候潮湿,他此生都未曾见过厚至膝盖深的蓬松大雪。

而罗令妤便走在雪中、雾中。

一身污脏,绯红的氅衣、雪白的狐襟貂袖,她看不到陆二郎,只四处张望,目中清泠泠地噙着泪雾。她凄声的,一遍遍喊:“陆昀——陆昀……陆昀!”

陆二郎追上她:“这是哪里?是否是北国?你怎么和他到北国了?他人呢?罗表妹,怎么、怎么……”

怎么竟只有你一人呢。

陆二郎怔立在雪地中,看罗令妤捂着脸哭泣,看她仓皇地在雾中找人。爱若反复,爱若覆水,轰然而至,又崩然离去。天地凄白,她最后跌坐在地,哽咽连连:“陆昀——!”

他怎么竟只留下她一人呢。

……

陆二郎痴看着,眼睛一直看着那个扑在雪地中哭泣的女郎。那人走出了这个世界,另有人的世界开始塌陷。一点一滴,分崩离析,带走一切。在这个梦中,他跟着罗表妹的视线,罗表妹未曾寻到三弟。他便也不曾。然很快的,天地一旋,陆二郎眼中的泪水尚未擦干,他便跌入了第二个梦中。

这一个梦,却是觥筹交错,却扇摇光。

陆二郎在宾客中看到了自己。

他梦到了陆三郎和罗令妤的大婚之日。

他亲眼看到俊朗无双的郎君,持着那以却扇遮面的女郎,一步步走向高堂。陆老夫人等长辈笑得合不拢嘴,一直在岭南的老君侯也回来参加孙儿的婚事。陆二郎看他们一拜二拜三拜。

却扇微垂,女郎面染红霞,盈盈似水妙目,与郎君对望。

设鸿案之光,结百年之好。

……

一身冷汗地从梦中醒来,察觉到帐外天光过亮。陆二郎头痛欲裂,伸手挡光,摸到自己眼角的泪意。他怔坐,满心疑惑:为什么这一次模模糊糊的,两个梦境都不清晰,却都梦到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三弟到底是出了事,还是娶了罗表妹?两个不同的梦,是否在预示什么?

猛然间,又想到了自己之前曾梦到三弟万箭穿心而死的局面……陆二郎将外头小厮唤来,问起:“三郎可在府上?”

“罗表妹可在府上?”

第80章

天朗气清,丹阳东城陆府墙头花开如盛,过往路人无不驻足而探。

清晨时分,陆家的表小姐江婉仪亲自熬了雪菜燕窝粥,赶着郎君们下朝的时间,去给陆三郎送粥。另一边,与陆老夫人早上请安过的另一位表小姐罗令妤,从其他表小姐那里听说了江女郎要给陆昀送粥的事,罗女郎微微笑了笑——江婉仪竟还没死心么?

无妨,待她再激一次。

江婉仪与提着食盒的侍女们到陆三郎的院落外,被陆昀的贴身侍女锦月在院外拦了下来。锦月彬彬有礼,抱歉地与表小姐伏身:“我们郎君喜静,他不在的时候,不愿人进他院子。请表小姐担待。”

江婉仪柔声:“只是一碗粥。我不乱走动,愿等着三表哥回来。”

锦月道:“我们郎君归期不定,连我也不知他今日白天还会不会回来。这碗粥恐要凉了,表小姐还是回去吧。不如等三郎回来的时候,我托人去告知您?”

江婉仪又说了几句话,身边的侍女也跟了几句。然锦月一贯笑脸迎人,却是滴水不漏,就是不让她们进去。而一味站在郎君院外被拦路,何等困窘。

江婉仪面色不太好,尴尬地笑了笑。锦月连粥都不肯留下来——因陆三郎确实是挺烦家中来来往往的表小姐,表小姐送的东西,他确实不收。

陆三郎的贴身侍女这般难说话,这般不给自己面子,到底是贵女,脾性再温婉,江婉仪也拉不开面子了。她面容微红,跟侍女使了个眼色,就先行反身离去。而她的侍女则慢了一步,悄悄拉着锦月,借着衣袖递过去了一块翡翠镯子,想讨好锦月:“三郎今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锦月姐姐,你我也认识这么多年,何以还如此不信我们女郎?我们女郎只是见三郎太辛劳……”

江婉仪眼角余光瞥到自己的侍女和陆三郎的侍女相谈甚欢,她去了不远处的假山后等人,一颗心揪着,跳得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她始终不甘心自己就这般输给罗氏女。罗氏女家世那般,只会带给三郎麻烦。此年代即便是士族,士族与士族也是不同的。如陆家这样的大世家,当年和汝阳罗氏联姻是相得益彰。然现今汝阳罗氏已经没了,陆家再和南阳罗氏联姻,便是自甘堕落。于士族圈,是要为人耻笑的。

陆三郎那般光风霁月,是天下有名的名士,他怎能沦为被人嘲笑的人呢?罗氏女是要上嫁,陆三郎却是要下娶。只是想想陆三郎娶了罗令妤,要为人排挤、嘲笑,甚至可能名声不保……江婉仪便为他难过。

婚姻该门当户对,陆三郎该与江家联姻才是。即便不娶她,娶了别的世家女郎,也比他那日当众说要娶罗令妤好吧?

江婉仪绞着帕子,想她不是非要嫁给陆三郎,而是这些话,她想说给表哥。想让他想清楚,莫要将他自己逼去为世家排斥那一步。

江婉仪想得出神时,假山边上有女娉娉袅袅走过。那女纤腰盈胸,身形风流绰约,将将踩过地上落的松子,就停下步子,笑盈盈地望来:“江姐姐在这里?”

一眼看到罗令妤,江婉仪面孔蓦地红了,睫毛颤得厉害。

刚在心中说罗令妤不好,就撞上了罗令妤。

江婉仪问:“妹妹去哪里?”

罗令妤凤眼轻扬,若有风拂,她俏皮道:“我胃里存了食,不甚舒服,是以到处闲来走走。姐姐一起么?”

江婉仪连忙:“不不不……”

她还在等自己的侍女,她才要绞尽脑汁想借口,罗令妤就十分懂事地捂着颊畔,看着她笑了笑,不勉强她了。江婉仪依旧待在假山这边,看罗令妤和侍女们就这般走了。背影摇摇,阳光与清风追逐,女郎长裙帛带,裙下翘头,额前华胜。眉目流转间,韵味何等美。美丽的女郎彼此都会攀比,江婉仪自己便是美人,只是美人中有更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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