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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今天也依旧很闷骚/谁将剑风吹玉笛(170)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沐樾言眸色低淡,似天边薄云,半晌凝滞,终是有所了然地后撤了回去,不再言语。然而待我再度抬眸之时,见得陆羡河已是沿着前方平缓的石阶步伐沉稳地朝下而去,忙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他的身后,一把拉住了他丝滑轻软的衣袖道:“师父,我送你下山。”

他脚步未停,反是走得格外果决,见了我来,也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柔声道:“阿芊,夜里风大,赶紧回屋去吧。”

“就送到山脚,送到山脚成么?”眼圈微红,我强压下心头纷涌而至的酸楚与不舍,追了上去,固执地跟着他的脚步,一步又一步地下了台阶,不肯轻易停留。

陆羡河勾了唇,并未回头,却也听得清他声线中隐含的一丝清浅笑意:“好了阿芊,师父又不是不会回来了,等下山找到了薛临那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我就写信给你,好不好?”

我没说话,脚下的步子倒是应声顿在原地了,紧拧着眉头,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萧索背影,心中像是被灌了一味苦药般,沁得整个脾胃都在发颤。

在这样一个兵戈与动荡不断的时代里,分别就意味着难再重逢,书信的价值也仅限于互道平安,往后南北两地面临着彻底分裂的僵局,于我师徒二人而言,只要是一道城墙的界限,就将意味着永世隔绝的结果。

我怔然伫立在原地,遥望着天上的月光将陆羡河素色的身影一点点拉长,晕开,模糊,最后变得消失不见,就忽而迷茫地觉得,这半年多来的朝夕相处,便像是一场零散破碎的大梦,我如今恍惚地醒过来了,却是觉得自己还身在梦境的最中央处,久久无法动弹。

良久的沉钝与静默,我垂下了晦暗一片的眼眸,方要无意识地朝下再走出几步,胳膊却是被人轻轻拦住。

回头时,沐樾言正站在数尺外逆光的边缘处,伸长了臂膀,小心翼翼地抬掌紧握在我手心,缓声说道:“回去吧。”

我没动,也没有出声应他,只是面色怅然地摇了摇脑袋,望着山下大片漆黑的阴影,始终不发一言。

“皓芊,别站这里了。”沐樾言继续道,“我们找个没风的地方,慢慢看,好么?”

眼眶在微微发热。灼烧般的感觉层层递进,像是傍晚的潮水一般,逐步侵入心肺的最深处,肆意带来窒息的痛感。

他见我依旧沉默,倒也不再催促些什么,反是有所意识地探出双臂,从身后将我紧紧环住。

“乖,不要哭。”他这样说道。

可是,我硬是没能撑到他将这句话彻底说完。鼻子酸得厉害,只不过是稍稍用力地呼吸一口,眼底的泪水就毫无保留地淌了下来,瞬间浸湿了我的面颊。

沐樾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手将我用力揽住,扶着我的脑袋缓缓埋在他的颈窝,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我的头顶道:“没事的,陆先生说了,会给你写信,别担心。”

“我明白……”我半抽噎着窝在他怀里闷道,“可是,我也知道……我怕是这辈子都很难再见到他了。”

“不会的。”沐樾言道,“未来的日子还那么长,我们总有机会再和他相见。”

“我不信。”我木讷摇头道。

低头吮干我面上残余的泪珠,沐樾言低声道:“我信。”

“那我该信你么?”我目光茫茫道。

“该信。”他毫不踌躇道,“相信我。”

我仍是无话,只是抬手勾上了他的指尖,牵了一牵,被他带着一路慢慢往回走。

半山腰上的夜风凉得似是湖底凝固的冷水,阵阵拍打在脸上,寒而不冰,早已不如冬天那般仿若刀割。路过方才站着说过话的地方,那捧着九山碎片一脸不耐的书珏早已是转头回了屋去,连影子都没能在地上留个一片。我晓得他心底怨念必定大于情分,遂如今对于他这般淡漠的反应,除了想要扼腕叹息,倒也没剩下什么多余的感情。

慢着步子不急不躁地回到屋内,待到全身无力地随性仰躺在榻上,我无端一人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好长一段时间,终是彻夜未眠。沐樾言就在旁安静地盯着我瞧,也不怎么开口说话,许是平日里忙得太过疲乏,后半夜的时候便闭上眼睛睡了过去,纵然如此,那一双手还是纹丝不动地环在我背上,像是生怕我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儿。

隔天醒时他又是不在的,我睁眼望着身上掖得整整齐齐的一床被子,琢磨了一会儿,约莫也能猜到他的去处。事到如今,干脆也没心思再去偷懒,打了个滚即刻从暖融融的被窝里钻了出来,由着一切手头上的事务都照常施行。

人间四月,颠因寺内春风拂暖,温柔而又缱绻地袭遍了每一个角落,连带着那石缝中倔强冒出的青苔,都因此若有若无地泛了一丝明媚的新绿。

我低头端着手中正热的汤药推门而入的时候,段止箫正一脸平静地捧了一盏凉茶来喝,而沐樾言与段岁珠二人则并排端坐于他的对面,似是有要事在谈,却又似是在拉扯闲话。

看段止箫的样子,想必不会对昨日陆羡河连夜离开的事情一无所知,然而细细端详他眉眼间始终漠然如一的细腻纹路,倒也一时无法从中瞧出什么异样的情绪。

我一眼瞧着他手中色泽偏深的冰冷浓茶,顿时也再顾不得其他,忙是上前去不轻不重地放下了药碗,正色提醒他道:“殿下,空腹饮茶伤胃,对身体并无任何易处。”

闻言至此,段止箫眉目一挑,茶杯虽是没放下的,却也未曾再沾上一口。

“顾师妹倒是冷静的很。”声音不咸不淡地传递至我的耳边,段止箫冷冷笑道,“师父人都没影儿了,你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懒得同他周旋,只是道:“师父是什么样的心思,殿下又怎会不知?他老人家一向远离纷争,喜好做个逍遥快活的山中酒客,此番蓦然归来与殿下一见,便已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哦?当真如此?”狭长的眼眸眯成了一抹危险的弧度,段止箫幽幽问道,“只为避世,不为别的?”

心下一紧,我神色微凝道:“不然还能有什么?”

“你说呢?”他意味深长地逼视我道。

“我不知道。”刻意放松了说话的语气,我缓缓道:“殿下与其在这里追究师父的去处,倒不如着力于忧心未来的迁都计划。”

段止箫瞬间寒了面色道:“顾师妹这话是在命令我?”

话音未落,沐樾言已是站起了身来,侧腰将我整个人都挡在背后,转而毕恭毕敬地向段止箫抱拳道:“殿下伤病未愈,勿要因此等小事动怒。”

段止箫见状不怒反笑道:“怎么?樾言你也护着她?”

沐樾言眸色淡薄,方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反是一旁的段岁珠耐不住了性子,不可置信地质问他道:“沐公子何故反复出言袒护这位小师妹?若要为此顶撞皇兄,可不是得不偿失?”

沐樾言面色不改,继而不卑不亢道:“属下本无意顶撞太子殿下……不过是忧心殿下的身体状况罢了。”

段岁珠听罢犹是不服,紧接着的下句话未能自口中成形,身旁的段止箫已是神色一凌,淡然出声喝止她道:“行了,岁珠。”

“可是,皇兄……”

“够了,这是我的事情,你莫要擅自钻牛角尖。”段止箫缓缓摇了摇头,转而偏移了目光,捻起手边一沓崭新无瑕的文书,继续瞥着我说道,“近来……我久病在床,手头上所耽搁的要务也并不在少数,如今突逢师父下山,肩上的担子也是愈发负得沉重。这个节骨眼上,我没时间计较师父他老人家打算去做些什么,也希望你顾皓芊能够安分守己,不要试图在我身边惹是生非。”

听到这里,我自是将其话中意味了然于心。低下了脑袋,半是恭敬,半是漠然地应和他道:“多谢殿下提醒,民女感激不尽。”

段止箫未再接话,约莫也是不想理会于我的,转头捧起了方才紧握于手中的大批文书,唤了不远处的沐樾言道:“樾言,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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