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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流年(10)

虞小鼓内敛地打量着倪小八,倪小八则毫不避讳地将虞小鼓从头到脚用目光洗刷了一遍,转头问季乐:“季乐,他便是你们班新来的学徒么?”

季乐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倪小八的脑袋,嬉笑着说:“没规矩。他叫虞小鼓,你要叫他小鼓哥。”说着又转头对虞小鼓介绍道:“他叫倪小八,你可以叫他小八。方才那个,就是花凌跟他跑了的那个,叫白七。他们俩也是唱皮影戏的,和咱是同行。”

虞小鼓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倪小八一眼。

倪小八笑嘻嘻地说:“小鼓哥,我们和你们唱的可不同哩。”

季乐道:“他们是华阴人,他们那里唱的叫老腔,我们这里叫碗碗腔,我同你说过的。”

南村在华州和华阴中间,虽还属于华州的辖县,离华阴却不过半个时辰的脚程。华阴一地处秦岭山脉的边缘,县境被陡峭崎岖的华山分割,可谓是雄关巍峨,险山恶水。离华州虽近,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光景。正因为如此,几里之内,皮影戏便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唱腔。碗碗腔婉转细腻,风情多种,多唱男女言情、宫廷故事,而老腔戏——“老腔戏,满台吼。三国列国戏,唱的最拿手。”

南村这里,爱听碗碗腔的人有之,爱听老腔戏的人也不少,于是村长便请了两个皮影戏班子来一起凑热闹。

虞小鼓浅浅地抿唇一笑。没什么意义的笑容,仅是一种回应罢了。

休息够了之后,三人又去村里闲逛。这回季乐可算是碰到了对手,倪小八比他更能蹦跶,半刻都闲不下来。虞小鼓站在中间,左边的手被季乐牵着,右边的手被倪小八扯着,偏偏两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我要猜谜!”

“我要买糖糕!”

虞小鼓被扯的晕头转向,怒将两人甩开:“两只活生!”

季乐和倪小八同时一怔,齐声问道:“活生是什么意思?”

虞小鼓冷着脸道:“就是猢狲的意思。你们自个儿去玩,我累了,在那边拐角等你们。”他原就不是爱热闹的人,对闹春社的活动没几分兴趣,说罢便扭头走了。

季乐和倪小八对视一眼,吐吐舌头,乖乖地约定好先一块儿去西面,再一齐去东面。

虞小鼓去解个了手回来,只见季乐和倪小八手里拿着几串吃食,已在拐角处等着了。两个少年背对着他,并没有听见他的脚步声,正自顾自地交谈着。

季乐捏了捏倪小八的脸,笑嘻嘻地说:“小八,几个月不见,你又胖了。可见你师父对你不错。”

倪小八狼吞虎咽地咬着自己手里的糖糕,含糊不清地说:“胖了有福气。”

季乐笑道:“是啊,小八越长越好看了。”

倪小八停了嘴上的动作,咽下嘴里的动作,问道:“那……我好看还是花凌哥好看?”

季乐咂咂嘴,过了一会儿才说:“花凌喜欢白七,不喜欢我了。还是小八好。”

倪小八立刻同仇敌忾地说:“可不是,师兄见了花凌哥就把我丢了,回去我定要跟师父告状!”

虞小鼓在后面听着,一会儿觉得这两人幼稚可笑,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季乐勾着倪小八,见他脸蛋水灵灵白嫩嫩的,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然后委屈地说:“花凌都不肯让我亲他了,也不肯亲我。可我上回明明看见他让白七亲。他们俩个凑在一块儿,便嫌我们烦了。”

倪小八忙搂住季乐的脖子,吧唧亲了他一口,在他脸上留下糕渣和口水一片,豪迈地说:“那我们也不理他们了!谁稀罕他们!”

虞小鼓看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冷笑,最后索性转身离开了。

等到了申时,虞小鼓回到和潘九戏说好的集合地点,只见季乐正焦急地抓着潘九戏的手不知说些什么。除了九戏班的几人外,旁边还有七八个人,其中有白七和倪小八,看样子,大约是他们的戏班子。

花凌眼尖,一眼便看见走近的虞小鼓,焦急地冲上来,抓住他的肩膀问道:“小鼓!你跑到哪里去了!”

以往花凌在季乐面前是俏皮的,在自己面前是一贯温柔的,虞小鼓从没见过如此紧张的花凌,不由有些心虚,微微低下头。

季乐见了虞小鼓,长长地舒了口气,绷紧的身体也放松下来,走上前紧紧握住虞小鼓的手:“小鼓,我和小八找了你一下午,你总算是回来了,可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