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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影流年(5)

潘九戏走上前,漠然地问道:“你考虑清楚了吗?”

这时虞小鼓年纪还轻,没见过多少世面,不知道做了优伶就已为自己的终身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还以为熬过这些年,偿清了师父的债还可以去考取功名,便草率地跪下长叩:“师父。”

潘九戏皱着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道:“季乐,去房里拿张生死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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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签了生死契后,虞小鼓便正式成了戏班子中的一员。

当天晚上,潘九戏便将他领到自己房中,问道:“认得字么?”

虞小鼓从前读过不少书,不光认得字,还会写词赋诗。他点了点头。

潘九戏拿出一打泛黄的书给他,虞小鼓借着火烛看清书册上的字,都是些戏本。

潘九戏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些戏都看熟了。你学过乐器么?”

虞小鼓从前也学过琴,对音律略通,稍一犹豫,又点了点头。

潘九戏有些差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乐器都是相通的,如果你懂得乐律,学起来就容易多了。今天你先拿着这些本子回去看,从明天起,我先教你月琴。”

潘九戏的态度从头到尾都是不苟言笑的,竟比从前虞家请来教导虞小鼓读书写字的先生还显得冷冰冰的。虞小鼓不敢多言,捧了一打书便回去了。

按皮影戏班子的规矩,演出完后槽和徒弟是要睡在一块儿的,所以平时负责后槽的张堂和花凌、季乐住在一间房里,如今虞小鼓也住了进去。从前那三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现在多了个虞小鼓,虽然也是个身形瘦削的少年,可到底是有些挤了。张堂跟潘九戏商量了一下,又添了一张小木床,搭在大床的边上。新床就让季乐和虞小鼓一块儿睡。

虞小鼓回到房里,花凌和张堂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季乐一人正趴在桌上不知做些什么。虞小鼓走到他背后,只见桌上放着一张被镂走了许多身形或头型的牛皮,季乐手里拿着一根钢针,正在牛皮的空白处认真刻着什么。

大约是察觉到背后的鼻息,季乐猛地回头,站在他背后的虞小鼓和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虞小鼓更是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季乐手忙脚乱地将牛皮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才将虞小鼓扶起来,不满地瞪着他问道:“你偷看我干什么!”

虞小鼓不大高兴地看了他一眼,甩他开的手,径自走到床边看书去了。

过了一会儿,季乐搓着手涎笑着凑过来:“小鼓,你生气了?”

虞小鼓不理他。

季乐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勾住他的肩膀说:“你气什么,我没得罪你罢?”

虞小鼓挣开他的手,冷冷地说:“师父将我和你安排在一间房里,你若有什么东西不愿让我看见,就自己藏得严实些。自然,我对你的东西,也是没甚么兴趣的。”

季乐忙道:“我不是!我只是……只是……”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手一会儿想往怀里伸,一会儿又垂下,显得十分挣扎。

虞小鼓刚想开口说什么,这时候花凌在外面敲响了门,道:“吃饭了。”于是虞小鼓将书册往旁边一放,一言不发地甩袖出去了。

盛好了自己的饭,入座的时候,虞小鼓在花凌身边坐下,跟过来的季乐在虞小鼓身边坐下,虞小鼓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换到花凌的另一边。

季乐愣了愣,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可怜巴巴地望向虞小鼓,虞小鼓却压根不理他。坐在中间的花凌只是无奈地笑。

用餐前,潘九戏面无表情地说了几句,大意是为虞小鼓介绍戏班子里的其他人,让他好好与别人相处,也让其他人对他多多关照。

虞小鼓乖巧地一一见了礼。

桌上依旧只有两三个菜,花凌为示友好,先为虞小鼓夹了一筷子青菜。季乐见状,也跟着夹了一块南瓜,虞小鼓却漠然地端起碗往嘴里送饭,季乐的手悬在半空中,尴尬的不上不下,最后只得讪讪将南瓜送回自己嘴里,郁闷地嚼得吧唧响。

也就是方才,虞小鼓才注意到花凌和季乐手里用的都不是普通的筷子,而是两根细细长长的竹杆子。花凌察觉到他疑惑的目光,温柔地笑着解释道:“这是操纵影人用的竹签,我们为了练手感,便拿它当筷子使。”

虞小鼓点点头,目光在桌上巡视一圈,发现连潘九戏都用竹签当筷子使。花凌悄声说:“学无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