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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以北(59)

作者: 劈雾人 阅读记录

“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

常无用只好告诉他说来话长。

“我们都以为你们死了。”达达的眼睛又红了。

“你们呢,迁徙顺利吗?”芙丽雅问。

“非常顺利。”达达笑着说:“多亏了阿纳斯准备周全。”

达达跟他们说的是纳努克语,阿尔斯冷听不懂,但他一直笑着,看着达达。常无用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笑过。

“我们现在,跟老拉姆的部族生活在一起,乌塔可不要愁找不到老婆了。”达达继续笑着说,“曼玛看见你,不知要有多高兴。”

“妈妈。”乌塔说,他第一次在这段路程中,露出了孩子样的表情。

“达达,我真没想到能再见到你。”乌塔感慨着:“再见到最后草原王的血脉,白音·乞颜。”

乌塔后半句话突然变成草原语,他的声音变得机械平板。

“你怎么了?”达达皱着眉。

常无用看见乌塔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变得呆滞。

不好!

乌塔手上的匕首一捅,生生没进了达达的肚子里。

所有人都被这变化惊呆了。

阿尔斯冷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脚踹开了乌塔。

乌塔被踹得吐血,他却又毫无知觉地爬起来,继续朝着达达走去。

“他身上,还有一道侍卷之力,我无法拔除。”

“但你们要找到更厉害的白行侍卷人,这种潜伏的侍卷之力,一旦发作,他马上就会死。”

常无用想起盖拉德的话。

难怪,难怪乌塔能够这么轻易地来帮她们。不是疏忽,而是算计。

“他被控制了,赶紧打晕他。”常无用喊。

芙丽雅跳起来对着乌塔颈处一个手刀。

但乌塔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依然呆滞地,朝着达达走去。

阿尔斯冷也对乌塔后脑勺拍了一掌,乌塔吐出一口血,却依然没有晕过去。

“把他绑起来。”芙丽雅说。

“给他们绳子。”达达对他身边的人说,这些人正要救他。

他身边的人连忙递过来绳子给芙丽雅。

芙丽雅和阿尔斯冷联手把乌塔绑了起来,他们结结实实地把乌塔绑了一圈又一圈,乌塔还在不断挣扎着。

“他中了咒。”一个人说。

“他活不了多久。”另一个人。

“带他去见大祭司。”达达说,他满头都是汗,一个人正蹲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伤口。

“啊!”乌塔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喊声。

乌塔的脸上青筋暴起,他突然全身一挣,绳子被他寸寸挣断。他趁着芙丽雅和阿尔斯冷还没反应过来,拿起身上的另一把匕首,对着他们两个一人刺了一道。

乌塔的速度快极了,他就像一道影子。

在芙丽雅和阿尔斯冷吃痛的时候,他一举向前,又接连刺伤了几个挡在达达身边的人。

他刺开一个空档,达达就在他眼前。

“不要——”阿尔斯冷喊,他朝着达达的方向奔过去,但身形却比平时慢得多。

“这个匕首有毒。”芙丽雅说,黑色的毒血从她的伤口潺潺流出来,她疼得浑身发抖。

阿尔斯冷也在发抖,但他坚定不移地朝着达达跑过去。

但已经来不及了。

乌塔举起了他手上的匕首,狠狠地刺下去,这一次,他瞄准的心脏。

常无用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了。

好像一切都停了。

就在刚刚,他们还在高兴着重逢,现在…

“啊——”乌塔发出了一声更加痛苦的嗥叫。

他的匕首离达达的心脏只有一寸。

黑血从乌塔的五官流了出来。

“快…跑…”乌塔说。

达达急忙一个翻身。

匕首钉在泥土上。

乌塔发着抖,他的右手拿着匕首,左手却拉着自己的右手。

“杀了我!”乌塔嘶吼着。

他又对达达刺了一下,到中途又急急停住。

“杀了我。”乌塔喊。

常无用看见芙丽雅举起了弓,却迟迟射不出去。

“阿尔斯冷!”乌塔咆哮着,更多黑血从他身上涌了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叫阿尔斯冷的名字。

阿尔斯冷动作一僵,他停顿了一瞬间,给了乌塔回应。当初乌塔亲手交给阿尔斯冷的弯刀,捅穿了他的身体。

乌塔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嗬嗬地抽着气:“好他妈痛啊。”

眼泪从阿尔斯冷的脸上滴下来。

常无用感觉那把弯刀也把她的心脏搅碎了,她艰难地,把自己朝着乌塔的方向挪过去。

心有灵犀地,乌塔也在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子来。

芙丽雅一把抱起常无用,把她带到了乌塔身边。

乌塔松开了匕首,也松开了握着自己右手的左手。他的手摸索着,常无用连忙把手递上去。

乌塔就像当初分别时候那样,一手握着常无用,一手握着芙丽雅。那时候他说,他要保护她们。

现在他说:“我真…没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常无用感觉无边无尽的悲哀包围着她。

“照顾我的妈妈…”乌塔说。

常无用拼命地摇头。

“杀…杀了那个人。”乌塔又吐出一口黑血。

“不…你不会死。”芙丽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别告诉…小馒头。”乌塔说。

“你不会死。”常无用像做梦一样在重复芙丽雅的话。

“两个…傻姑娘。”乌塔笑了,他七窍流血,整张脸看起来可怕极了。

常无用却觉得,没有,再没有比这更温暖的笑容了。

“我…我…爱你们。”乌塔说。

“我们也爱你。”常无用和芙丽雅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她们的话语飘落在空气中,飘落在这片异乡的土地上。

乌塔话一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常无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

他的手却还紧紧地握着她们的手。

芙丽雅恍恍惚惚地看着常无用,她扁着嘴,对常无用说:“我们…我们没有哥哥了。”

常无用放声大哭。

是的,她们没有哥哥了。

☆、葬礼

天黑得像顽童在倾倒墨汁,常无用一直偏执地想,这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乌塔。

这两个字在常无用心里反复出现,却怎么都无法和死亡联系起来。

众人打着火把,乌塔被放在一个临时做出来的担架上。

好像他只是暂时受伤了,好像弯刀没有穿透他的身体,好像,他从来没有被下了什么奇怪的禁制。

两个傻姑娘,他说。

我要保护你们,他还说。

回忆成了剧毒,让常无用泪流不止,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山林里,就像走在回忆的脊背上。

他们到的地方,灯火通明。

这灯火来得太晚。

远远,常无用看见一个人像影子一样走过来。

是曼玛。

没有人传送消息,甚至没有人说话。但曼玛看见他们的时候,就像早已知道了什么一样。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飘飘荡荡地走过来,走向生命中的残忍和归期。

她直直地走到乌塔身边。

“别人都在走路,就你一个人在睡觉。”曼玛温柔地抚摸着乌塔的脸。

然后她栽倒在儿子旁边的土地上。

手忙脚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常无用想喊,想叫,想拒绝这个顽劣的玩笑,却被一个温暖地怀抱抱住了。

是老拉姆。

老拉姆一手搂着她,一手搂着芙丽雅,就像一个老母鸡一样护着她们。

“孩子们,累坏了吧。”老拉姆的声音听起来就是家,“快睡吧。”

老拉姆的话就像有着最顶尖的侍卷人的魔力,沉沉睡意笼罩住常无用。

乌塔只是睡着了,梦里,她这么想。

常无用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和芙丽雅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她们紧紧地拥抱着,来对抗命运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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