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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31)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有了共同话题,两人便也不如先前那般拘谨,说说笑笑,倒真如熟识旧友。

便在此时,秦画晴觉得鞋面有异,她下意识低头看去,登时浑身僵直,惊呼道:“蛇,有蛇——”

“别动!”李敝言大惊。

一只拇指粗细、黑白斑斓的蛇正从秦画晴鞋面爬过,秦画晴动也不敢动,心如擂鼓,握紧双拳,却是被吓懵了。

李敝言挽起衣袖,蹲下身子,道:“秦姑娘,别怕。”

秦画晴连连点头,却是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李敝言瞅准时机,出手如电,飞快捏住蛇头,随即往湖中一扔,这才折身返还,秦画晴还站在原地闭着眼睛。她这副模样,倒是说不出的楚楚可怜。

李敝言不禁柔声道:“无事了。”

秦画晴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感激道:“多谢。”

“花园里草木众多,难免会有蛇虫鼠蚁出没,待入冬就好了。”

“嗯。”秦画晴舒了口气,抬眼又朝李敝言道谢:“多亏了李公子,若我和丫鬟碰见这东西,指不定就被伤了哪儿。”李敝言看着她姣好的面庞,脱口便道:“有我在,定不会让你受伤。”

秦画晴觉得这话太过奇怪,不禁皱了皱眉,正欲回答,锦玉却已领了一名小厮过来。

锦玉道:“府里人少,找了半天才找到人,李公子久等了。”

“一点也不久。”

锦玉只当他是客套话,便同秦画晴告辞。

李敝言望着她远去的翩然背影,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惆怅,看样子,秦画晴对他没有丝毫在意啊……

****

转眼便迎来冬月的第一场雪。

大雪过后,推开窗户,寒风呼啸,光秃秃的梧桐枝桠上覆盖积雪,歇着寒鸦两点,格外阴冷。

可能因为上一世的缘故,秦画晴对寒冬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自从天气越来越冷,她便极少出门,就连例行前往铺子查账也是让锦玉带回来给她。整日窝在屋里,不是绣花,便是练字,就连秦获灵来找她出门,她也断然拒绝。

黄蕊才抱来一盆烧旺的炭火,就见锦玉撩开门帘进屋。

屋子里暖烘烘的,秦画晴穿着锦衾,肩上披着雪白的毛茸茸的狐裘,正靠在锦榻上绣鸦青色的荷包。

锦玉将手里几个精致的锦盒放在鸡翅木的小几上,搓搓手,哈出一股白气,“小姐,外面可真冷。”

秦画晴一针一线绣的极为专注,头也不抬道:“正在化雪,这时候最冷,你们就在这屋里待着吧,别乱跑了。”

黄蕊大声道谢,便搬了杌子坐在炭盆旁,锦玉伸手戳她脑门儿:“再过几日小姐便及笄了,府中都忙的团团转,就你悠闲。”

黄蕊哈哈笑道:“锦玉姐姐,俗话说能者多劳,可不就是说你吗。”

锦玉无奈摇头。

听见这话,秦画晴刺绣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咬断丝线,微微侧头,问:“母亲有说请了哪些人么?”

锦玉走上前,一边打开那几个锦盒一边说:“夫人正让奴婢给你说呢,因为老爷最近渐远朝政,小姐你的及笄礼请的人不多,除了临近的几家和老爷交好的同僚,便只有太常丞丁家、兵部尚书詹家、卢家、哦,对了,还有李赞李大人。”

“李大人?他怎么会来?”

“谁知道呢。”锦玉也十分纳闷儿,“听夫人说,是李大人主动提的,今儿上午已经托人送礼过来了,一对翡翠镶金玉镯,一对四羊双耳青铜鼎,特别是那多宝流光金步摇,当真价值不菲,打开盒子的时候夫人都赞叹不已呢!”

秦画晴蹙眉道:“那可真是太贵重了。”

李赞此举到底什么意思?他曾经在永乐侯寿宴上挖苦过对方,难道自己及笄礼,他也要来闹一闹?可是不对啊,若无诚心,是不可能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秦画晴百思不得其解。

锦玉打开锦盒,里面是张氏让翡翠阁打造的两副崭新金丝头面,光彩夺目。

秦画晴伸手摸了摸头面上的攒珠,叹道:“又铺张了。”

“一生只有一次,小姐你也莫因此烦扰。”说着,锦玉便拿起一婴戏莲纹金钗,在秦画晴发间比划,“昨日翰林院编撰赵大人托程夫人来府中替他幺子说亲,被夫人一口回绝。他那幺子百事不成,家中侍妾三个,连考六年还没及第,老爷看得上他才怪。所以小姐你放宽心,老爷夫人绝不会乱定你的亲事,相貌才学那得样样拔尖儿才行呢!”

秦画晴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上辈子永乐侯世子不也看着人模狗样吗?可她嫁过去,哪有半点幸福可言?

二八章 贬谪

入了夜,窗外又飘起大雪。

京城的天气就是这样,夏天热得很,冬天冷得很。屋子里烧着暖烘烘的炭盆,秦画晴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叹了口气,翻身下榻,披上狐裘,伸手推开窗户。

冷风一下灌了进来,秦画晴眯了眯眼睛,望着幽深寒夜里的树影幢幢,手肘靠在窗框上,托着下巴,满脸郁色。

待自己及笄,父母就会张罗她订亲,她这辈子当真是一点儿也不想嫁人。可大元朝风俗如此,女子一旦及笄,越早订亲越好,若是过了十七还不嫁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倘若真要嫁,也必得是她喜欢的人,喜欢她的人。

那个人不能像永乐候世子一样三心二意,也不能喝醉了酒便对她大吼大叫,更不能和楚王、郑海端等人有交集。最好还有德有才,重孝重礼,温和儒雅,明辨是非……可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人?

思及此,秦画晴脑海中闪过魏正则的名字,登时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暗道自己怎能有这样的想法?

她拍了拍脸颊,才吹了这么一会儿冷风,脸便被冻木了,但心底却微微发热。两世为人,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思绪。当年和永乐侯世子在一起,也是稀里糊涂的,订亲、拜堂、为人妇,一切井然有序。然后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纳妾、彻夜宿在别人床上,表面还说不得,为此争风吃醋,攒怒生气,窝在那深宅里白白蹉跎了青春年华……

那种滋味她不想再忆起,今生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细雪飘进,秦画晴脑子里也清醒了些,她唉声一叹,合上窗棂。

***

这一睡,便近晌午。

锦玉轻轻推了推秦画晴,却见她昏昏沉沉,说话也含糊不清,忙伸手一探,额头竟是滚烫。

“黄蕊!”锦玉失声惊叫,黄蕊忙从外面奔进屋子,“锦玉姐,怎么了?怎么了?”

锦玉又摸了摸秦画晴额头,急道:“快去告知夫人,小姐发烧了,立刻请梁大夫过来。”黄蕊一瞧,窝在床铺里的女子面色发白,立刻点头,“诶!”她跑的太急,险些将门口的百鸟屏风撞倒。

秦画晴虽然昏沉,但意识还算清楚。

估计是昨晚吹了风,这一下就病倒了,她讨厌冬天不是没有理由啊……

张氏和秦获灵很快便赶了过来,张氏给秦画晴头上换了一块湿帕子,心疼极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就病倒了?眼看过几天便是你及笄礼,你说你……”

“娘,你少说两句,阿姐还病着呢!”秦获灵不满的打断她。

张氏语气一顿,看着秦画晴苍白的小脸儿,这数落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

张氏伸手捋捋她耳边濡湿的头发,眼底满是疼爱,过得一会儿,梁大夫背着药箱来了,隔着帘子静静诊脉,随即道:“夫人大可放心,不过是普通风寒。开几副药,用小火五碗水煎成一碗,按时喝三次,烧一退便无碍了。”

张氏道了谢,让秦获灵亲自把梁大夫送走,这才转回秦画晴榻前守着。

锦玉将熬好的药端到榻前,张氏接过碗,亲手喂秦画晴喝下,秦画晴虚弱的说:“母亲,你别担心,我很好……”话音未落,人便又虚弱的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