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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35)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手怎么这般冷?”魏正则略一迟疑,拉起她另只手,包入掌心给予温暖。

他脸上依旧是那幅认真板正的表情,似乎只是长辈一般的关心,不夹杂一丝绮念。秦画晴却觉得手里传来的温度快要将她融化,连带着脸颊也越来越烫……

远处的锦玉见得亭中执手相对的二人,不由惊的瞪大双眼,像是见到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徐伯却笑呵呵的,两手拢在袖中,喜闻乐见。

待秦画晴双手回暖,魏正则才放开她,转眼看向亭外,沉声道:“风雪渐大,你早些回府罢。”

秦画晴双手交叠在身前,望着白茫茫一片的雪景,身子却不如来时寒凉了。

她红了耳根,转身盯着魏正则的双眼,抿嘴道:“魏大人,此去经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若能回京复职,一定,一定要回来。”

四目相接,她白皙的脸上染了红晕,说不出的娇艳,但眼眸里的神情却是那样的认真,认真到固执。

魏正则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留恋,淡淡道:“好。”

***

雪越来越大,艄公催促声传来,亭中二人愈发沉默。

秦画晴身子很冷很冷,但心却是热的。

魏正则凝视着她,问:“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她看向魏正则,仿佛有许多对他说不完的话,可张了张嘴,什么字也吐露不出。

魏正则莫名心底有一丝遗憾,但他很快便掩饰了,“天冷,早些回去。”说罢,便迈步离开草亭,他下了台阶,脚步微有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却未回头。

秦画晴看着漫天风雪中他高大的背影渐渐远去,到底是忍不住追上前,大声道:“魏大人!”

魏正则驻足。

秦画晴提着裙摆,走到他跟前,顺手在旁边歪脖柳上折下干枯的柳枝,递给他,眸中染上淡淡的水汽:“天涯路远,折柳相送,魏大人,你一定要珍重。”

魏正则将柳枝拢入袖中,见几片雪花在她鬓边流转,抬手便为她轻轻拂去。

秦画晴似乎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她心头微微一颤,脱口便道:“魏大人,到了渭州,给我寄信好吗?”话音甫落,她脸上便火烧火辣,凭什么要他给自己寄信?寄信又说些什么?这根本于理不合!于是她又结结巴巴的掩饰说:“毕竟我外祖母住在那边,所以……嗯,那个要多多了解渭州的事情。”

“这个好办。”魏正则回答的很干脆,眼底满是笑意。

看着他眼角淡淡的笑纹,秦画晴也不禁勾起嘴角。

她知道,他还会回京,等他回京的时候,便是朝代更迭风起云涌……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充满期待。

立在岸边,目送魏正则一行登船,徐伯嘱道:“秦姑娘,雪越下越大了,你尽早回府,别送了。”

秦画晴飞快的看了眼魏正则,呆呆答道:“哦,好。”反应过来,又说,“一路保重。”

魏正则笑着颔首,立在船头,凝望着她。

艄公松开绳索,撑桨划过河水,小船在飞雪中渐行渐远。

锦玉拂落袖上的白雪,催促道:“小姐,我们走罢。”

秦画晴靠在柳边,遥望船头挺拔的身形渐渐模糊,心里百转千回,又失落、不舍也有期许,回想魏大人点点滴滴,到底是难过多一些,可为什么会有这样多的情绪,她却不敢深究。

“嗯,回罢。”语毕,秦画晴又望了一眼舟行的方向,才提裙转身。

***

舟行水上,寒风凛冽。

徐伯和两名小厮坐在船蓬下,紧靠取暖,旁边是几大箱子的行李杂物。

魏正则仍然在立在船头,幞头上落了一层浅浅的积雪。

一名小厮搓了搓手,哈出口白气:“徐伯,叫大人进来坐吧,外边儿太冷啦!”

徐伯看了眼,起身迎去。

枯柳群山的景色向后退去,那抹桃红的身影早已看不见,魏正则心底生出一股愁绪,他从怀中取出那方绣帕,盯着上面的紫藤黄鹂出神。

“大人,你可给秦姑娘说清楚了?”徐伯拢了拢头上的毡帽,问。

魏正则蹙眉道:“说什么?”

“自然是说你心悦她。”

徐伯迟疑一会儿,语重心长道:“不说大人是否喜欢秦姑娘,秦姑娘定是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再及笄礼上溜出来见你。老奴虽然老,眼睛还没瞎,若大人愿娶她,秦姑娘定然不会拒绝。大人,你年纪也不小了,总该为自己打算打算,想想死去老爷夫人,你总不能愧对他们啊!”

魏正则将绣帕塞入袖中,想要矢口否认,可一看对方是徐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这否认的话顿时便说不出口。

半晌,才叹道:“她年纪小不懂事,我总不能害她。你想想,若捅破这层纸,秦良甫作为她父亲会怎样?他和我斗了半辈子,向来恨我,眼看关系刚有缓和,得知我觊觎他女儿,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我无甚么,反而是她难做。倒不如就此罢了,过几年不见,她便会淡了这份心思……”说到后来,魏正则也略不是滋味,然而这却是最好的结果。

秦良甫肯定不会同意,难道要秦画晴背离秦家?这也是万不可能的。

思及此,徐伯感慨道:“可惜了。”

魏正则说出这些,心中豁然开朗,不再郁结,同徐伯进船篷,燃炉温酒。

三一章 路遇

秦画晴和锦玉回府,张氏还在花厅和裕国夫人闲谈。

她换下湿衣鞋袜,躺在床上,回想今日一幕幕,仿若在梦中。

锦玉立在一旁,欲言又止。

秦画晴瞥到她神色,奇怪道:“锦玉,你想说什么?”

锦玉从湿衣袖中摸出那块墨玉,问:“小姐,魏大人送的玉佩你准备搁在哪儿?要不奴婢给你找个锦盒存放到库房吧……”

“别!”秦画晴立刻从床上翻坐起来,伸出手,“快拿给我。”锦玉将墨玉递给她,秦画晴连忙珍而重之的擦拭,手心的触感冰冰凉凉,她立刻想到魏正则温暖的掌心,一时间怔忪出神。

锦玉心里直叹气,但到底谨记自己身份,不敢越矩,囫囵说:“奴婢去给小姐准备膳食。”语毕,便转身离开。

秦画晴在院子里窝了半晌,临近晚宴,才让锦玉扶着,施施然来到外间会客。男女坐席用屏风分开,因此秦画晴也不知道那边都有些什么人,酒过三巡,秦良甫喝的东倒西歪,被张氏搀扶着去往咏雪院,宴席过罢,宾主尽欢。

李赞辞别秦良甫,早早回到府中,等了一天的李敝言忙上前询问:“祖父,你可见到她了?”

见孙儿一脸着急,李赞不由好笑:“远远看了一眼,相貌是个好相貌,和你也般配。但不知才学如何,那性子是否同他父亲一样……”

“不一样!秦姑娘品行优良,京中没有女子比得上她。”李敝言又急急忙忙的解释,“她才学也甚佳,祖父,记得我说过的那几道算术吗?她比我都解的快!再说了,女子有无才学并不重要,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才是根本。”

李赞摆摆手,捋须道,“八字还没一撇,你急什么。”

“我……”李敝言也自觉有些急躁,但今日秦画晴及笄,李赞死活不要他跟着去,可把他闷了一天,生怕李赞不同意。

前些日子,下人发现他时常拿着一方绣帕发呆,禀告给主母刘氏,刘氏高兴坏了,想着李敝言从十六岁起家里络绎不绝的来媒人他一个都看不上,眼瞧着都快二十了,可算开了窍。连夜去逼问他喜欢哪家女子,不管什么身份她都同意,可一问就问出了秦画晴。

刘氏和丈夫一合计,便把这事儿告诉了李赞。

李赞虽然和秦良甫是政敌,但秦良甫最近逐渐脱离郑海端一党,风头渐收。为了孙儿,李赞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厚着脸皮去了秦家及笄礼,一打听发现秦家嫡女和他孙儿倒也相配,心头到底是有些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