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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春暖(66)

作者: 幕心 阅读记录

“小姐,你不能去。”

锦玉眼里蕴着泪,她很清楚,自家的小姐是多么的为父母着想。

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让家人平安。

秦画晴这次没有将纸撕碎,她反反复复的看着上面的字迹,那言下之意昭然若揭。薛文斌中意她,要她,只要她乖乖的陪他,凭着永乐候与郑海端的关系,秦家的事情迎刃而解。

她是厌恶那个人的。

即便这一世没怎么相见,也让她厌恶的想吐。

可是她没有办法,现在的秦家已经是荒海中的一座孤岛,无人问津。哪怕被汹涌的波涛淹没,也根本不会有人起丝毫的怜悯之心。

“去看看吧。”

秦画晴叹了口气,将纸揉成一团扔出窗外。

窗外的海棠开的正艳,树梢上两只雀儿叽叽喳喳的闹春,阳光和煦,威风暖暖,一切都格外闲适美好。

只是这浓浓的春意与秦画晴没有半点关联,她的心,已如数九寒冬,被冰封万里层云。

秦画晴正要出门,却想到了什么。

她站定,伸出手掏出一直放在心口的古旧墨玉,拿在手心细细摩挲。

锦玉见得这幕,险些落下泪来。

“小姐……”

秦画晴摇摇头,让她不要说话,自己眼底却已经红了一片。

她吸吸鼻子,看向远处,让眼泪风干。

“把这墨玉好生收着,用绣帕包好,放在箱底的第二个盒子里。”

秦画晴努力让自己说出的语调平静不带一丝波澜,可那浓浓的鼻音,还是暴露了她满心的伤情。

她透过手心温润的玉,想到那个如玉般温润的人。

隔着迢迢山水,天远地远的渭州,他怕是再也不能来帮助她了,秦家在京城发生的变故,也绝对不会传入他的耳中。

两人之间,或许真的一点关联也没有了。

有缘无分,莫过于此。

锦玉迟迟没有动作,她知道那墨玉代表的是什么,也知道秦画晴心底在伤心什么,所以她做不到。那薛文斌如才狼虎豹,她怎能忍心……

秦画晴看她神色,猜到她在想什么。

擦了擦眼角的泪,将墨玉又收回怀里,轻笑道:“蠢丫头,你当我是那样的人吗?救秦家固然重要,可要我委身薛文斌却是绝无可能。京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永乐候世子,还有许多权宦勋贵都能帮扶父亲。我此行过去看看,便是想知道薛文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她说得轻巧,可锦玉的心依旧沉甸甸的。

京中是有许多权宦勋贵,可能让她喜欢的,一个也没有。

***

秦画晴来到锦丝成衣铺,便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这里的价格一直低廉,深受平头百姓喜爱,看着对面的大门紧闭的锦绣成衣铺,秦画晴心里倒是没有什么滋味。

便在此时,一个俏丽的女子撩开帘子从后院走了过来,她身边跟着两个穿红戴绿的丫头,正是薛文斌的表妹谢晴蓉。

秦画晴也懒得客套,直接问她:“世子在何处?”

谢晴蓉眼梢微微挑,把玩着柜台上的算盘,懒洋洋的说:“世子?我怎么知道?”

她心底一直都对秦画晴带着敌意,且不说第一次相见便将她的容色比了下去,薛文斌一颗心在她身上都让谢晴蓉满不舒服。特别有次薛文斌醉后抱着她叫“晴儿”,谢晴蓉还以为他在唤她,可后来才知道他喝醉将自己当成了秦画晴!

如此,怎能让她不生气?

秦画晴本来就是碰碰运气,竟然薛文斌不在,她便不用跟谢晴蓉虚以委蛇自己找气受。

不发一语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身后有男子说道:“且慢!”

秦画晴转身,便见薛文斌一副风流打扮,手摇折扇踱步在她面前,笑眯眯问:“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

薛文斌嘴角噙着一抹笑,伸出手便要去抚她一缕长发,秦画晴立刻后退,厌恶的与他拉开距离。

她冷冷道:“本来还以为世子会仗义相助,如此看来,不过也是乘人之危的小人罢了。”

薛文斌知道她在故意激将,可他也不上当,大大方方承认了:“不错,就当我是小人好了。只要晴儿你能够乖乖……”

“废话连篇。”

秦画晴连听也不愿,转身便与锦玉离开此地。

薛文斌没想到都这个关头了她还油盐不进,不禁将折扇“刷”的一合,朝秦画晴背影喊道:“秦画晴,你是聪明人,现在京城里能帮秦家的来来回回一个手都数的清,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秦画晴步履一顿,随即微微抬起下颌,继续往前大步离去。

五六章 谋臣

京城血雨腥风,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渭州毫无关系。

刺史府内堂,墙角燃着熏香,紫檀木的架子上摆放着几盆花卉,透着一股和宁之气。

靖王朱宁应三十来岁,眉目端正,身穿绛红底色的金丝镶边长袍,腰间配着四爪龙纹玉佩在阳光下倒映出一道光斑。

他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看向对面正襟而坐的人,轻笑道:“魏大人的茶,似乎是前年的了。”

“下官不喜饮茶,这雨前龙井还是当年圣上赏赐。”

魏正则不觉得用陈茶招待堂堂王爷有什么不妥。

一旁立着梁司马等胥吏冷汗涔涔,不知这靖王为何又来了渭州,幸好渭州在刺史治理下并无贪污行贿的场面,不然后果无法想象。

朱宁应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本王捡了个便宜。”魏正则敛目:“应是下官怠慢。”

此番靖王前来,已经在魏正则预料之中。按照圣轩帝服用金丹的期限来看,估计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时局即将动荡,各路人马都蠢蠢欲动,按耐不住一颗阴谋之心。魏正则偏安一隅久了,便没了追逐的心思,怕是靖王今日来拜访的好意要落空。

朱宁应又问了问渭州治理水患的事情,夸奖了魏正则一番,末了,突然问他:“魏大人可会下棋?”

“棋艺尔尔,恐入不得王爷眼。”

朱宁应倒也不在乎,摆了摆手,身边的人立刻从博古架上抱来棋盘,放在鸡翅木的矮几上。

朱宁应道:“一时技痒,魏大人便陪本王对弈两局罢。”

梁司马察言观色,见状,便带着一众胥吏告退,堂内只剩下了他两人。

纵横交错的古旧棋盘,两人各执黑白,屋子里静悄悄的,仅能听见棋子敲落的清脆之声。

朱宁应在下位八九路落下一子,端茶抿了一口,似乎顺口一说:“魏大人当初在京中秉正直言,想必贬来渭州,也并不好过。”

魏正则颔首道:“王爷耳目灵通,下官也不隐瞒。京城初时的确来了几拨刺客,明里暗里想伤下官性命,说到这,下官还得向王爷好生道谢。”他没有猜错,后面好几次来行刺的人,都被靖王手下剿灭了。

朱宁应算是默认。

下了一半,朱宁应不禁笑道:“魏大人若看得起本王,便无需让子。”

魏正则瞧他一眼,两指执白子落在上位三七路,淡笑道:“王爷可看清了,下官并未让子。”

朱宁应仔细看去,不禁“呲”了一声,方才他自以为走了一步妙棋,却没想乃填塞了一只眼。两眼是活,一眼即死,他这一大块棋早就已做成两眼,却被魏正则一子由生堵死,落子无悔,他也不得悔棋,顿时脸色便白了白。

纵观全局,朱宁应也看明白了,从落第二子开始,魏正则便用了两方意思。他方才的确让子,可再怎么让,也能填回来。下了一步便想到了后面三步,如此缜密的心思,朱宁应头次领教。

他忍不住摇头失笑,将黑子捡回奁中,叹道:“这局是本王输了。”

“下官凑巧罢了。”

收回棋子,两人换了黑白,这次由朱宁应先手。

他一子落在棋盘上,目光闪了闪,问魏正则道:“魏大人便没想过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