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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天娇(3)+番外

作者: 奶油馅 阅读记录

有马鞭伸了过来,强势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这张面孔……女人?”

第3章

那马鞭不知道是不是在外头挂久了,冰冷得很。

粗砺的马鞭托起她的下巴,赵幼苓的整张脸便都露在了人前。不说乌兰,就是边上站着的几个吐浑兵,在见到她容颜的那一刹那,都不由自主微微眯起了眼。

先前从囚车上赶人下来的时候倒是没留神,这小子竟还长了一副女人的面孔,也难怪叫人以为是个女变男装的东西。

“不是女人。”吐浑兵吞咽了下口水,“这小子听说是宫里头养的阉伶,天生不是男人,专门养着给汉人皇帝唱曲儿的。”

说话间,乌兰的马鞭往下勾了勾,几下解开了赵幼苓领口上的扣子,眼睛盯着她的脸,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直到领口敞开,半露出的胸口平坦的看不到任何起伏,他这才抽回马鞭,声音平静如初:“阉人?”

“是天阉,听说是打小就住在汉人的皇宫里。天生不是男人,没那物什。”

那一队吐浑人说着讥笑起来,边上的戎迂人也跟着大笑。

赵幼苓站在原地,没有了马鞭,她下巴依旧微微抬着,一双眼睛里带着凌厉凄楚的恨意。

她发育迟缓,到十四岁,不过才堪堪来了葵水,胸前更是平得很。乌兰就是敞开了她衣襟,至多也只能令她感到折辱,却暴露不了她的女儿身。

但她恨,恨那些让吐浑兵“听说”的人。

被俘的汉人当中,并非所有人都咬着一口牙,撑着满身骨气,宁死不肯低头。还在永京城,初初被俘的时候,早有人抛弃了家国,为了苟活,成了吐浑兵的走狗,将永京城中的人家统统卖了个干净。

更何况是像她这样的阉伶。

便是连后来被吐浑兵从戎迂带走她去威胁大胤,也是因有人将她的身份说了出去。

“没那玩意儿,又张了这副脸孔,岂不是天生便是让人走旱路的东西。”

“也就只有那地方,能伺候人了。”

那些吐浑兵还在讥笑,侧旁突然一声怒吼道。

“闭嘴!要杀要怪悉听尊便,做什么要如此羞辱人!大胤还未亡,你们不过就是一时得逞!”

那声怒吼是从被缚的男丁中发出的,瞬间附近的几个毡包里都走出人来。有男有女,面面相觑,继而爆发出一阵怪笑。

乌兰笑得最是大声,手里的马鞭遥遥指着说话的人,紧接着就有戎迂人将那说话之人从队伍中拽了出来,被死死地按在了雪地上。

赵幼苓侧头,看着雪地中被人按住的男子,捏紧了拳头。

她认得这人。

户部侍郎家的庶出,不是什么出挑的人物,又自有吃药,比女子还要柔弱。可偏偏是这么柔弱的人……这一路上撑着一口气活到了现在。

她甚至还记得这人是怎么死的——和这一世一样,那时候也是这个不起眼的郎君不忍她在人前受此屈辱,怒斥吐浑,然后硬生生被几个吐浑兵压在雪地上,用铁棍猛敲一顿打死的。

在所有人几乎屈从的时候,唯有他,还信着难逃的大胤天子,还敢站出来为她一个“阉人”说句话。

看着拿着铁棍围上来的吐浑兵,赵幼苓跪了下来,将头深深低下。

埋住膝盖的雪很冷,透过不厚的布料,就这么传递到身上,冷得她说话的声音都情不自禁地发颤。

“请大人饶了他。”

她说的是汉话。上一世能说一口流利的吐浑话,那是因为在戎迂生生熬了四年。可这一世,从永京城被掳来的云雀儿哪能听懂和说的了这样的话。

她就这么跪着,身后的郎君还在叱骂,叱骂声中夹杂着几声闷哼,显然虽没挨铁棍,也是受了几拳头的。

她不能这时候回头,也听不到头顶上的回应,只好继续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终于传来了一声嗤笑。

“不是听说你们汉人无论男女,最看不起的就是宫里头没根的阉人。怎么他一个读书人敢为你说话,你一个阉人也舍得跪下跟我求这个情?”

乌兰的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

“饶他也行,你这个小阉奴就陪我玩个游戏。”

赵幼苓抬头,就看见乌兰往旁边摊开手,有奴隶上前一步,递上了长弓和一枚箭。

戎迂是游牧民族,可也是大胤关外难得一个懂得冶炼、锻造兵器的民族。他们会产铁器,有兵刃,虽从不主动侵略旁人,但昆特勤的部族却一直都是草原上骁勇善战的虎狼之师。

她知道乌兰要玩什么游戏,可到了这一步,没什么好后悔的。

赵幼苓心头微痛。

老天爷让她重活一世,已经是给足了善意。可到了戎迂,生不如死,她哪来的本事去改变自己的命。

所以……若是能救那位好心的郎君,就以命抵命,换了吧。

左右不是第一次死了。

乌兰试了试手里的弓,指了指赵幼苓,说:“你,起来。”

赵幼苓起身,跪的久了,膝盖又冷又疼。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跑,半柱香内,你要是被我的箭射中,那不管是你还是这个书生,就都给我死在这里。要是没射中。”乌兰笑,“我就把他打赏给你。奴隶的奴隶,听起来还不错。”

这是昆特勤的游戏,昆总是这样处置犯错的奴隶,从来没有人从昆的箭下活下来过。乌兰是昆特勤的亲信,箭术……也在部族中排的上名号。

赵幼苓再没有比这个时候更清醒了。她回头看向那些男人,所有人的脸都是煞白一片,雪地里的人已经冻紫了半张脸。

她张大嘴,良久,应下了这个游戏。

昆特勤的部族很大,因为乌兰的交待,没有人这时候出来阻拦。但赵幼苓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分明是一只受惊的兔子,仓皇地想要寻找一个可以逃生的地方。

而在她的身后,乌兰已经追了上来,余光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写满了胸有成竹的笑。

弓开满,箭在弦上。

电光火石间,只听“嗖”一声,疾箭飞出,赵幼苓头一低,闯进了一顶毡包当中。

箭紧随其后,射穿毡帘,悄无声息。

“谁的毡包?”

“是……是骓殿下!”

隔着毡帘,乌兰的恼怒和门口阻拦不及遭到质问惊慌失措的戎迂兵的回答,赵幼苓全都听在了耳里。

然而,看着面前坐在桌案后,把玩着飞箭的男人,她忽然又觉得那些声音,好遥远。

那人穿着暗色的裘袄,高大颀长的身材即便是坐着,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肩宽背挺,就是有人突然闯入,也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如松如柏。

只有一双黝黑的眼睛忽然沉了沉,秀长的眼线微微挑起,眼底仿佛是在无波无澜的湖面上投入了石子荡起隐隐绰绰的微波。

呼延骓,戎迂族上一位可汗乌仑大可汗之外孙,生母呼延多兰,乃乌仑大可汗最疼爱的女儿。但饶是如此,这一位骓殿下,却并非是那么的得人心——戎迂族的人都知道,他的生父,是当年胤朝出使戎迂的使者之一。戎迂不少人在背后,都称呼这位殿下,是“杂种”。

听闻那位使者与公主曾在戎迂结为夫妻,也曾琴瑟和鸣了一段时间,后来使者归胤,因公主患病,所以那一位便说等他归朝后再派人来接。使者走后,公主恍然发觉怀了身孕。

等到生下孩子,人却音讯全无,似乎已经不打算回来了。大可汗大怒,又凑巧碰上求亲的,便把公主嫁给了戎迂的其中一个部族首领阿克敦。

几年后,阿克敦谋害乌仑大可汗,成为了戎迂族新一任可汗。

公主母子二人在戎迂的地位,便越发尴尬了起来。

赵幼苓在戎迂的那四年里,也曾见过这位骓殿下。

他似乎因为身世的关系,鲜少会和其他兄弟共事。他有自己的部族,除了一个“殿下”的尊称,似乎从没享受到和他那些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兄弟一样的待遇——大可汗长子昆,是可敦所生,十三岁就成了特勤,未来更是可能继任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