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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天娇(4)+番外

作者: 奶油馅 阅读记录

赵幼苓恍惚记得,在她被带回胤朝的一年前,戎迂并入吐浑,呼延骓带着他的部族叛离戎迂,听说……是去了胤朝。

赵幼苓在看男人的同时,那呼延骓也在打量着她。

他的部族远离其他戎迂部族,但他并非没有见过汉人。眼前这个倒是比他从前见过的汉人,更瘦弱一些。

年纪看着不大,约莫也才八九岁的样子,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分明是一副女孩儿的样子。尤其是头顶发带被飞箭抽离,落下一头青丝,更看着像女孩的模样。

至于穿衣打扮,虽然邋遢,却看得出是个男孩。

再看向他微敞的衣领。

呼延骓微微眯起眼。

平的。

毡包外的声音没有停过,似乎就连乌兰都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赵幼苓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视线却又没说出口,反而低下了头。

“骓殿下。”

帐外乌兰喊了一声。

赵幼苓不自主地要伏下身,然而眼前光影一晃,却被箭翎抬住了下巴。

视线往上,呼延骓不知何时已从桌案后出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微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垂首看着,眼神微凉:“进来。”

身后的毡帘被掀开,乌兰带着人迈步走了进来,目光放肆地落在赵幼苓的身上,很快移开。

乌兰道:“骓殿下,这是吐浑送来用来交换兵器的奴隶。”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被人拿在手里的箭,说:“是个阉伶。”

他把游戏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拱手:“既然这个奴隶在骓殿下这里发现,我这就带他回去……”

“这个奴隶,我要了。”呼延骓突然道。

帐内因为男人的话,忽然一片肃静。

呼延骓看着乌兰,乌兰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起来:“骓殿下……”

呼延骓往前走了两步,兴许并非有意,只是刚刚好将赵幼苓挡在了身后。

“这个奴隶我要了。”呼延骓扔下手里的箭,“游戏,他也赢了。”

乌兰脸色难看。

箭在呼延骓的手里,根本看不出有没有射中那个奴隶。呼延骓再不受宠,也是前任大可汗的外孙,乌仑大可汗一脉已死,他就更轻易不能被他们弄死。

“……好。”乌兰咬牙,“那这个奴隶就归殿下了。”

他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呼延骓沉声叫住。

“殿下还有何事?”

呼延骓蹙眉:“别忘了他的奴隶。”

乌兰倒抽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半晌才低头道:“好,这就让人将那奴隶送来。”

乌兰出了毡包,一直跪在地上的赵幼苓这才松下一口气,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身后的男人转动脚步,又走回到她的面前。

男人低头看着她,问:“你叫什么。”

赵幼苓答:“云雀儿……”

男人声音沉稳,忽又问:“阉伶是什么?”

第4章

毡包外的雪纷纷扬飞舞着,顶上覆盖了一层的白,地上一个脚印接着一个脚印,已经踩得有些湿滑了。

冰冷的风吹起毡帘一角,雪花才往里头飘了一瞬,便被篷内的暖意融化成了细微的水汽。

赵幼苓还跪坐在地上,看着站在面前一脸认真的男人,方才因为乌兰浮上心头的紧张渐渐退去。

她微一点头,松开了一直捏着的拳头:“阉伶,其实就是教坊司里唱曲儿的阉奴。”

天子喜爱曲乐,有官家早年献上一名阉奴,因其声音如女子般纯净轻柔,耐力长久,竟令天子从此高兴不已,时常召见。

时间长了,底下溜须拍马的官家们便摸到了天子的这一喜好,陆续往宫里送了多名阉伶,一并养在了教坊司。

这些阉伶大多容貌秀美,相比起来,她反倒落了下乘,所以义父将她充作阉伶留在教坊司内,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阉奴……

呼延骓有些微怔,想起了年幼时曾在祖父的营帐里见过,从胤朝来的阉人。

那阉人微弓着背,面容像是敷了厚厚一层白.粉,贼眉鼠眼的,看着实在不喜。

可跟前这个……

清瘦,面容白皙,像极了女孩。

呼延骓看着,别开脸。

戎迂的女孩,十岁左右胸前已经微微长了肉,就是小子,这个年纪也该练出了二两胸肌,哪像这个阉奴,不用脱光了看也知道,定是具单薄干巴的身子。

许是外头的天光暗下来了,毡包里的光线便也跟着昏暗起来。

毡包里的地面上虽没雪,铺了一层干草。可外头的寒意顺着地面往里来,到这也只是消了三分。

赵幼苓跪坐在地上,腿上、屁股下,全是一片冰冷。冷得厉害了,她下意识动了动,就见那别过脸去的男人忽然又转回头来。

“你说你叫云雀儿?”呼延骓问。

“是。”赵幼苓老实答道。

“真名?”

“是幼时义父所取。”

呼延骓点头:“你义父是何人?”

赵幼苓道:“天子身边,内常侍胥公公。他老人家也是教坊使。”

这一层的身世,赵幼苓本就不打算隐瞒。无论是现在的呼延骓,还是重生前遇到的昆特勤,想要查她的身份,轻而易举。

她既这一回遇到的是呼延骓,便是留了一条命,自然愿意坦诚。

可再坦诚,她另一重身份却是怎么也不愿现在说的。

想到这些,她心底未免有些酸涩起来。

她尽管不愿坦白身份,可被吐浑兵拿捏要挟城下胤朝兵士的时候,听到那一声“本世子不记得有这个模样的妹妹”时,她心下不免觉得钝痛。

那是她同父异母的兄长,可大抵也只是缘分浅薄。

赵幼苓微微垂眸,视线里黑色的马靴鞋尖微转。有雪飘进来,落在那鞋尖上,显眼的一处白,很快化成雪水洇开。

“云雀儿。”头顶上,男人的声音低哑,“你会说吐浑话。你也听得懂。”

腾一下,赵幼苓脸上火辣辣地烫,整个人惊惶地颤抖起来。

她忘了!

在呼延骓问话的时候,她根本就忘了自己不应该听得懂,更不应该说得出吐浑话!

她伏下身,额头贴到了冰冷的干草上。

“我……曾在教坊司里……与胡姬学过一些……”

她五岁那年被义父带进教坊司,那里的确有许多胡姬,来自关外各部,能说各地的胡语,其中也有戎迂人。只是那时候,她尚幼,每日痴缠义父,撒娇哭闹,哪会去学什么吐浑话。

她不知道这个回答,能否令男人满意。

可也许是真的信了,呼延骓“嗯”了一声,便没再追问,反而喊来帐外的人,引她去把脸洗干净,再换身干净的衣裳送回毡包。

引路的人已经掀开毡帘。

赵幼苓起身,跪的久了,膝盖又僵又冷,起身的动作便显得有些迟钝。

毡帘掀着,雪花一股脑地随着风吹了进来。她被风吹得乱了头发,抬手抓压的时候,视线无意看向前面,已坐回桌案后的呼延骓,姿态沉稳地靠在披了兽皮的座椅上,如鹰的眼睛却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赵幼苓猛地低下头,微微躬身跟着引路的人转身出了毡包。

直到毡帘放下,挡住了身后的视线,她方才直起腰,低低舒了一口气。

前面的戎迂人只引路,不说话,赵幼苓跟在他的身后,微微低下头,同样沉默地走着,实则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周边。

戎迂是游牧民族,即便是昆特勤的部族,冬季过后,也会迁徙到春天的草场。即便如此,他的部族永远都会显得特别拥挤,到处都是毡包,围得密不透风。挡了风,也挡了奴隶们逃跑的路。

上一世,有奴隶逃过。

不是汉人。

是后来被送来的另一族的胡人,年轻美貌的女子,据说还是族长的女儿。忍辱负重,苟且偷生了半月,终是趁人不备,从毡包里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