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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宅(23)

三股辫子,很容易的呀,要是编四股的话,就难了,而且自己给自己编不好。不过,四股辫子很好看的。她把辫子夺过来,让它垂在胸前。关于辫子,她显得很有研究。他空着手不动,仿佛辫子还在他的手心。

那,我来给你编四股辫子,好不好?他说。

男孩子笨手笨脚,哪里会编。她扑哧笑了。

一条小鱼蹦出水面,掉下去时,“咕咚”一声,很是清脆。

我妈以前也留辫子,我小时候给她编过的。他极力证明他真的会编辫子。她却愣住了。她想象一个儿子给母亲编辫子的情景。他一定编得歪歪扭扭,乱七八糟,把他的母亲乐得合不拢嘴。

真的,球球,你怎么不信我嘛?见她发愣,他叫她的名字。

我信,真羡慕,你妈妈爱你。她脸上的笑容像那条小鱼,藏进了河里。

你又说傻话,谁的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这有什么好羡慕呢?他说,忍不住又捏起了她的辫子。这回他的手触到她的肌肤,因为她的辫子紧贴着她的脖子。她身体紧了一下,像棵含羞草,但很快放松了。因为他只是拿她的辫子。她的心却不平静了。不平静,像那只乌篷船一样晃啊晃。

我都不知自己怎么长大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吧,我在猪圈里呆了三四年呢。她说这个时,是幸福的,她仿佛又闻到了花母猪的乳香。

猪圈?和猪一起?他很是惊讶。这么干净的女孩子,是猪圈里出来的。他故意很笨拙地拿鼻子往她身上嗅。他的鼻子真的触上她的手臂,不,是手臂上的袖子,那片碎花的布料。那片碎花的布料幸福得颤抖了,小碎花颤抖了,它裹紧了手臂,也被手臂撑满了,动弹不得。小碎花温热了,那股温热缓缓地移动,从臂膊到肩膀,从肩膀往脖子方向流动,温热从小碎花布料上滑下来,落在裸露的皮肤上。那皮肤震颤的更厉害了,它的温度立即盖过了那片缓缓移动的温热,或者说,两种温热融合在一起。但是更大的一片温热落在皮肤上,那是嘴唇。她慌了,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这种温热使她无比舒服,令她昏眩。她除了闭着眼睛,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温热爬啊爬,爬到了她的耳根,包融了她的耳垂,然后斜滑过来,一只手扳住她的另一边脸,那片温热就那么覆盖了她的嘴唇。

她除了闭上眼睛,仍不知自己该干什么。

傻瓜,张开嘴。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她的背上忽然缠上了另一只手。她听到了他的命令,张开了嘴,他的舌头立即抵了进来。

她仍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

傻瓜,把舌头给我。他说。她慌了,舌头不是在嘴里吗?他要舌头干什么?但她似乎明白了,学他的样子,刚想把舌头伸出来,却猛然被他吸走了,龙卷风那样的力量,她的舌头一阵发麻,不知被卷到哪个地方去了。不知道在嘴里反反复复地弄了多久,她慢慢地感觉到了,她不知怎么形容那种味道,只觉得舒服。后来,他揽着她的腰,站起来,走到树下,让她靠在树杆上。

树是冰冷的,他是温热的。

树是坚硬的,他,也是坚硬的。

林子里很黑。他站在她的面前,像鬼影一样,很不真实。她有片刻惶恐,是他身上的青苹果味,缓和了她,抚慰了她。她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黑夜里,她也能看见他完美无缺的容颜。或许是她的动作鼓舞了他,他的手轻易地探进她的内衣,握住她已经鼓胀的rx房。像夜梦被跌落惊醒,她身体猛烈一震,就觉得整个躯体都被他托举起来了,整个生命都在他的掌中握着了。

热。热。热。风不知到里去了。他的身上爬满了汗。他的汗顺着她的脸往下流淌。她的汗与他的汗一起流淌。等到她知道,她该干些什么的时候,天空划过一道白光,接着响起沉闷的雷声,桥上有人喊,快走快走,要下雨喽!又一道白光划过,雷声轰隆隆从茫茫天际滚卷过来,在小镇的上空戛然而止。

球球,球球,怎么搞的,米粉磨的越来越粗,还有整颗米粒混在里面,你怎么了,心野哪里去啦?一大早,老板娘就在厨房里嚷嚷。

球球心想,完了,自己为了能早些到断桥去,和傅寒会面,磨米粉时,稍稍提了一点速,每次也多抓了几颗米放进磨盘,可能真把米粉弄粗糙了。但是,她记得她摸过磨出来的米粉,几乎没什么区别,实在不足以令老板娘如此大惊小怪的呀。那老板娘也真是厉害,这么细微的变化都能发现,简直是让人敬畏。她,怕不是发现米粉粗了,而是发现我情绪不对了吧?球球边想边进了厨房,跨过那道门槛,她想起傅寒弯腰的背影,窄窄的过道里,他侧立的身体,还有青苹果味弥漫的味道。

你看你,又心不在焉了吧?你怎么就不明白,米粉磨得不好,还有谁来店里吃白粒丸?没有人来吃了,我这店还开什么?店都不开了,你又做什么去?老板娘真生气了,摊着粘满面粉的双手,站在那里,大胸呼呼地喘气。

我,我是和平常一样磨的,怕是磨齿不利了吧?球球听出老板娘的意思了,她再这样下去,老板娘就会把她解雇。但是她不能承认,磨米粉的时候她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她更不能承认,她是因为她的儿子傅寒才心不在焉的。傅寒对她说过,她妈不许他没毕业就搞对象。她得为傅寒守住秘密。

磨齿不利,你嘴倒利了,前几天还好好的,忽然间就不利了,难不成磨的沙子?老板娘也不是好糊弄的,一句话就把球球揭穿了。球球只得伸手摸了摸米粉,也不知是她功夫不到家,还是手指太粗糙,她愣是摸不出来,这些米粉,和前些天磨的有什么不同。

你放嘴里,放嘴里,用舌尖摸摸。老板娘说。球球用手指粘了一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但是舌头都被傅寒吮麻木了,根本分辨不出那种显微镜才能对比出来的粗细。于是,她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这样一来,老板娘就更不高兴了。

噫?怎么?难不成是我故意挑你毛病了?球球,不是我说你,别成天想着往断桥跑,好好想想,你一个乡里妹子,能在镇里呆着,已经不容易了,那些镇里的伢子,有几个学好的?那学好样的,你让别人怎么来喜欢你?要户口没户口,要工作没工作,真要结了婚,那日子怎么过?老板娘似乎忘了,她自己原来也是乡里妹子,她也曾经理直气壮地说过,“乡里妹子怎么啦?”这会儿,她却要球球牢记一个乡里妹子的身份。所以球球有些诧异,又不好意思提起老板娘说过的话,怕顶撞她,让老板娘难堪,也给自己添麻烦。再说,毕竟是寄人篱下,理当听从老板娘的调遣,教导。她就低下头,装出一副知错的模样,说,知道了,再磨时我会注意的。夜里房子里热,我到桥上,也就是和毛燕她们呆一会,图个凉快。球球婉转地告诉老板娘,对于镇里的伢子,她是没有非份之想的。老板娘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球球心底却沉重了,要是老板娘知道,她和她在外念书的儿子好了,似乎会打断她和他的腿。她觉得老板娘凭一个女人的直觉,发现了某些端倪,但是老板娘没有亲眼看见,不便贸然警告,于是这样旁敲侧击,不动声色地拉响警铃。

夜晚磨米粉的时候,球球格外用了些心思。她觉得老板娘说的,也有对的地方,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影响工作。只有把米粉磨好了,白天活干好了,老板娘就无话可说了。我到断桥上玩,她哪里管得着呢?她又不是我妈妈。球球鼻子里轻笑一声,总算想清楚了些事情。过一阵,她又发愁了。老板娘不是她妈妈,但她是傅寒的妈妈啊,这个问题更为重要。于是她又想,傅寒是镇里的,而且还在县城念书,暑假一过,他就要回学校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知还会不会惦记她?算了吧,老板娘是不会喜欢我和傅寒在一起的,她要是知道了,我只有卷起铺盖回乡下了。球球想不通,又似乎想通了。她总是这想半清醒半糊涂,好像在做梦。她不知道怎么办了。这时候,她记起了她的婚姻之命,真相还在算命老奶奶心里藏着呢,她想明天晚上,就去把结果取回来,省得自己胡思乱想,白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