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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妹(25)

小妖精,昨天泡谁了呢?

阿杏,你说,会不会是阿美干的?钱小红避开阿杏的敏感话题。

不是她是谁哩?她跑了,明摆着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要回来,肯定会被黑社会那帮家伙给废了。敢在潘安亲戚头上动土,吃错药啦!我开始以为是你干的哩,大半夜的不回来。好啦,这下全酒店都知道你晚上跟陈志颖泡上了。不过,钱小红,这下还真没有谁敢惹你了,陈志颖是块牌子噢!

打完胎的李思江并没有什么不同,面部特征也看不出有打过胎的痕迹。有经验的妇女们看看女孩子的眉毛和屁股,能区分处女和非处女,打没打过胎,她们的眼睛还不能看出来,或者说打胎实在不会在脸上留下什么后遗症。所以,一个星期后,李思江又像一个红光满面的处女了。当然这肯定与钱小红每天送鸡汤肉菜不无关系。这些钱都是钱小红自己掏的,坤仔给李思江的五百块钱早在医院花光了,李思江有点钱,根本舍不得大吃大用,保持农民伯伯勤俭节约的本色。钱小红认为,钱用到实处,就不算浪费,苛待自己是一种无耻。

钱小红建议李思江搬离,到酒店来当服务员,酒店住宿条件不错。李思江犹犹疑疑地,暗地里总盼着坤仔突然出现。钱小红每见李思江这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噼哩啪啦就开始爆豆子,思江耶,你就不要再期望坤仔出现,既便是他再来找你,你也要顺手给他几巴掌,不再理他。通过这件事,你应该看出了这个人的心到底有几分诚意。你就当坤仔是泡大便,你已经拉完了,现在该用纸好好擦干净屁股,扯起裤子系好腰带干该干的活,走该走的路。

于是李思江淌着泪开始收拾那点可怜的家当,几件皱巴巴的旧衣服、两双灰头土脑的鞋子、牙刷面巾、脸盆水杯,统统塞进当初来s城的灰不溜秋的帆布包。

房子还有半个月到期呢。李思江忽然想起来。

你还恋这破地方不成?要我看,一秒钟都呆不下去,恨不得一把火烧了它!

不是的阿红,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便宜房东了!

李思江你这账算得真糊涂,管她那么多,别人占你便宜够多了,还在乎这半个月房租做么子。

李思江不吭声了,不吭声的李思江肯定像头反刍的牛在消化钱小红的话。

总之李思江离开了出租屋,跟钱小红在千山宾馆狼狈会师。

大年三十,李思江穿上制服开始在西餐厅端盘子。

西餐厅有个做咨客的大辫子漂亮姑娘。大辫子姑娘的辫子又黑又粗又长,大辫子让许多人羡慕、嫉妒、垂涎。但大辫子总是匍匐在姑娘高挑的身材背后,规矩得让人绝望。不过有一点蜘丝马迹值得留意,那就是千山电影院那个叫黎学文的北方小伙子,只有他能使大辫子的笑很快乐地羞涩,腰很柔韧地曲折,目光很含混地抛出去收回来。黎学文每周要在西餐厅坐上几回,有时与朋友,有时独自一人,不过,来的时候肯定是大辫子当班。现在有必要描述一下黎学文的样子,因为他将卷入复杂的女孩子们当中。事实上吴樱、阿杏以及千山宾馆的服务员们对他已经了如指掌,除了没人见过他的裸体外,他几乎没什么隐私。黎学文,男,身高一米七八,长春人,鲁美毕业,年龄28岁,巨蟹座。黎学文戴个眼镜,五官没什么特别,组合起来也不惊人,大体看过去蛮帅的。走起路来却不怎么样,脚板总想把地磨平的感觉,像个老学究或者总像遗失了什么在地上寻找的家伙。不过,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稳稳当当的安全感。

据说黎学文弄了许多千山原始股,跟千山村的领导搞得很熟,这一层使黎学文的身份跟别的打工者拉开了广阔的距离,几乎可以与村干部平起平坐了。村干部们两腿泥,且一般家有黄面婆管束,相对而言,黎学文的优势一目了然。所以说黎学文是块热乎乎的馅饼,这块热馅饼尽管低头走路,却从不耽误他对美女的发现与追求。

吴樱是比张为美还老资历的员工。吴樱知道阿杏来的时候,引起过一场阿杏与大辫子谁比谁靓的争论。阿杏与大辫子居然从来没有认识过,两人都高昂着头,像两条好斗的眼镜蛇,只看见自己的光晕,咫尺内若有东西侵入,绝对敏感地抵触与攻击。黎学文像块馅饼一样掉下来,黎学文这块馅饼掉在大辫子和阿杏这两块馅饼之间,馅饼就陷入不为人知的迷惘。因此黎学文与大辫子之间的关系,像蜗牛般发展缓慢,这跟阿杏有很重要的关系。

奇怪的是大辫子跟李思江立即好上了,并且混得不错。或许美女们都需要李思江这样的绿叶相衬,而李思江也乐意成为绿叶。但钱小红始终是她的死党,有关大辫子的事她总是如实向钱小红汇报,而钱小红跟阿杏要好,大辫子的一举一动就自然地落入了阿杏的掌握中。把大辫子挤走,李思江功不可没。

阿杏一副柔弱温顺的样子,阿杏的狠劲没使在明处,阿杏用行动证明她是一个有心计的纯情女孩。阿杏是有底气与信心的。虽然某次看电影的时候,黎学文摸了她的手,吻了她的耳珠子后没有下文。阿杏出于某种羞涩,以守为攻,一直在等待黎学文的进一步行动。但很明显,大辫子又是影响黎学文向阿杏发起正式攻击的主要因素。钱小红认为竞争是公平的,机会是同等的,每个人都享有爱与获得爱的权利,她鼓动阿杏主动点,要是黎学文把大辫子搞上床,事情就复杂了。

李思江遵照钱小红的指示,对黎学文在西餐厅与大辫子的接触进行了严密监视,记下了他们所有的语言及眼神交流。大辫子的辫子一天比一天漆黑,一天比一天光溜,直到有一天李思江说他们俩的眼神怪怪的,心不在焉,像是故意躲避,却又暗地捕捉,眼神碰到一块,像一道东北“地瓜拨丝”菜,粘粘的,蜜蜜的,扯得老长,粘而不断,蜜而不腻,钱小红的话提醒了阿杏,她觉得,该出手了。

阿杏安排得天衣无缝,连吴樱、钱小红都蒙在鼓里。事情是这样的,阿杏忽然宣布她今天十九岁生日,把吴樱、钱小红、李思江召集到一间小餐馆的包房里,理所当然地把黎学文叫来。黎学文是惟一到场的男性,众星捧月,大伙将就着破旧的音响,饭前唱了半晌卡拉ok,饭后又唱了半晌,但饭后的阿杏已喝得差不多了。喝得差不多了的阿杏忽然哭了起来,这是她头一回在众人面前流泪,包括黎学文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阿杏似乎真的到了伤心处,她说,时间啊,眨眼间就离开学校三年了,三年的时间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要不是为了弟弟妹妹,要不是穷,我现在大学都快毕业了啊!那样的话我的工作,我的生活,爱情,一切将是另一种面貌了!我的命运怎么就这个样子的,为什么啊!阿杏这会决不像演戏,或者说阿杏原本打算演场戏给黎学文看,但终于演出了真实的自己。

李思江的小眼睛也悄悄地红了,她说阿杏,谁都有自己的苦难,我比你更惨,我连高中都没有念。何况,你还那么漂亮。现在才发现,没读书,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噫,思江耶,话可不能这样说,任人宰割,跟读书不读书没关系噢。钱小红也喝了点啤酒,因为有帅哥在场,她就拖出来一个性感的长音,没有以爆豆子的方式反对李思江这种对自己的定位。像阿杏这样情到真处,还真是很感染人的。阿杏杏花带雨,柔弱的双肩耸动,目光里痴迷惘然,黎学文要是还不怜香惜玉,只能证明他是个弱智或者阳萎。事实证明黎学文很正常,谁也没留意他什么时候把单买了,也搞不清黎学文动的是身体的情还是心里的情,总之他托着阿杏的手臂站起来,说今天到这儿吧。谁也搞不清是黎学文把阿杏架到宿舍,还是阿杏用身体推着他,总之阿杏上了黎学文的床。后来阿杏并不无耻地说,在黎学文宿舍,她得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她的初恋初吻初夜在这个晚上,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她的生命中。一个稍有良心的男人,拿了女孩子的初夜,等于给自己上了绳索,因而阿杏坚信,黎学文掉进了她的生命漩涡,是不可能再漂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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