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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春风(96)

作者: 她岭 阅读记录

“先皇接到捷报,很是高兴。谁知就在押送教众回城的路上,太子伙同玄黄教主陈勉,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叛变了。他刺伤禄亲王,率领玄黄教教众及叛军直逼京城,意图逼宫篡位。”

杨五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花婉,问道:“我在民间听到这传言时,就早有一个疑惑:太子既然已经是太子,他为何还要篡位?这有些说不通。”

花婉道:“大家现在都认为,那是因为当年先皇在继位人选一事上,表现出了极大的犹豫态度。尤其在出事前半年,朝野内外都在传言先皇意欲更换太子人选 —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令太子失去理智,一时糊涂,犯下了大错。”

杨五听完未予评判,只是继续问道:“后来呢?”

“后来,先皇听说原本投降的玄黄教竟然包围了京城,怒不可遏,当即派兵镇压,而领兵的正是我的父亲和我当时新婚不久的丈夫。朝廷禁军和叛军在京郊交锋,我父亲获胜。班师回朝前,李煜写信告诉我说,当他走进太子的中军帐时,正看见太子手持长剑,刺中禄亲王,险些要了禄亲王的命。”

花婉边说边摇了摇头,好像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若非我丈夫亲眼所见,我真的无法相信,看来忠厚老实的太子李珺怎会做出那样弑亲忤逆的事情来……被押回京城后,太子还坚持不肯认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人嫁祸的……”

杨五听到这句,脸色微沉:“请问婉夫人,他说的嫁祸……是说谁?”

第70章 第七十章

杨五问花婉当初太子说有人嫁祸给他,指的是谁。

花婉犹豫了下,答道:“他说是禄亲王。”但她很快坚决地否定道:“但那断不可能,我丈夫亲眼看见太子刺伤了禄亲王:这世界上谁会那么傻,舍掉自己的性命去栽赃别人?”

花婉紧接着叹了一声:“而且要不是那一剑,当今的皇上或许是三哥也未可知。”她话音刚落,忽然举袖掩住口,对杨五道:“这话只是随便说的,出去不要瞎讲。”

杨五立即点头道:“在下明白。但……夫人说的未可知是什么意思?”

花婉道:“太子案平息后,先皇曾下旨立禄亲王为太子。但他只当了很短一段时间太子,就是因为身体不好。三哥自幼患有致命的喘疾,被刺后就更加虚弱了。阿敏的去世又给了他巨大的打击。先皇见他身体太差,怕他撑不起繁重的大业,就有了另立太子的念头。结果正赶上那年黄河发大水,六皇子被派去民间治水有功深得民心,先皇便放弃了三哥,改立六皇子为太子了。”

“在下问句不该问的,婉夫人要是觉得无礼,在下在这里先给婉夫人陪个罪。”

“你问吧。”

“我听闻令尊大人就是在镇压玄黄教之后被封为了大将军。而煜亲王镇压叛军,同样功不可没,以此功勋登上太子之位不是不可能,何以太子案之后却一直默默无闻、反而是禄亲王当了太子呢?”

花婉凄然笑了笑:“因为他回到京城没多久就患了恶疾。那场病来势凶猛,他很快撒手人寰、不治而去了。……我倒希望他从未去镇压什么玄黄教,只做个普通王爷,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杨五听罢沉默不语。

花婉似乎不想再提李煜的事,她转头望向桌上摊开的那张半卷的《龙盘虎踞图》,说道:“这幅湘绣阿敏绣了很久,自从她知道我要嫁给李煜,就开始绣,前前后后绣了大概有小半年。出事之前,她跟我提过,说就差最后几笔了,很快就能给我。谁知接下来就发生了那样大的变故。”

杨五问道:“那这幅画最后是怎么到了婉夫人手上的?”

“是我丈夫转交给我的。他奉旨查封太子府,阿敏最后将这卷画交给他,说那是她承诺我的新婚礼物,不可食言。”

“婉夫人当时可曾注意到这画中有蹊跷?”

花婉淡笑了笑:“就算你刚才指给我看的时候,我也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以我那时悲伤混乱的心情,怎么可能注意到这样隐秘的事?”

她转着手中的茶杯,缓声道:“不过,即便这画上提及禄亲王,你也大可不必多虑。我想那多半是阿敏和他之间的感情牵绊。”

“感情牵绊?”

“三哥对阿敏一往情深,我虽然跟阿敏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但关于三哥,她却从未跟我提过一个字。她跟太子婚后伉俪情深,对三哥的打击很大。而至于她是否对他也有感情,除了阿敏自己,谁又知道呢?”

“婉夫人的意思是……这幅画中所传达的只是太子妃对禄亲王的某种感情?”

花婉轻叹道:“我猜大概是吧。”

杨五没有说话,但心里却不甚认同。他有种莫名的直觉,公孙敏想传达的绝非只是感情牵绊那么简单,否则她为何要在给花婉的嫁妆上,绣上自己对另一个男人的情感? — 这本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

他凝神瞧着老虎头上的那两个字,预感公孙敏想传达的是关于李禄的一个惊人秘密:不然她绝不会在生命最后一刻的紧要关头,把矛头指向李禄。

———————

回到瑢王府,杨五的心情并未因为了解了当年太子案的内情而轻松多少,反而更加沉重了。这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知道李禄不仅跟太子案脱不了干系,甚至还可能是太子案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物。

可是他没有证据。

他有的只是一种异常笃定的直觉。

临离开煜王府时,杨五踌躇再三,还是开口询问了花婉能否想办法把阿柳从禄王府接出来。花婉给他的回答是暂时无法:“倘若柳如烟是我的侍女,就都还好说。但我与她非亲非故,而她又是个没有户籍的青楼女子,谁买去就是谁的。我没有稳妥的理由,是不能贸然去禄王府要人的。”

花婉了解杨五对阿柳的心意,所以对他提出这种要求倒不觉得怎样无理,只是实在没有可救她的办法,最后只能补上一句:“至于她假扮晴儿的事,你不用担心,对外人或者我父亲那边,我都可以帮你圆谎,直到瑢亲王把晴儿带回来。”

回到瑢王府后的几日,杨五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站在长廊下沉思。到底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把阿柳从禄亲王身边带走成了最困扰他的事。时间一天天流逝,杨五的耐性也一日一日地被消磨。他甚至开始考虑若明的方法不行,就只能使用其他手段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打决定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把阿柳从禄王府弄出来之后,杨五就忽然开始做一些毫无头绪的梦。

在梦里,有时他会看见阿柳孤独地坐在远处,面带忧伤,身影纤弱,只有模糊的一点。每当他想上前安慰,却总是在即将触碰到她时,眼看着她就像一缕烟般的消失在自己的手中。

再后来,更多时候,他会梦见自己回到了儿时 — 还跟师父何秉良学艺的那段日子。

自从师父去世后,杨五有意在内心里屏蔽了许多过往的回忆。师父当年为救自己而死,他内心为此一直深怀愧疚,所以年少时他像给自己催眠一样,不断地暗示自己忘记当年关于玄黄教的一切,只专心往前看,就是为了能让自己心如止水地专注于传承何派手艺,好有朝一日在江湖中替师父扬名立万。

但不知为何,对阿柳的惦念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情感的波动像河水一般地将过往冲到了他脑中。那些封印多年的回忆在他脑海中逐一浮现。

在夜里、梦中,他越来越频繁地回到儿时。

黄沙滚滚,扬尘蔽日。

护城河被染成了腥红色,在残阳下像盛满了血水。

杨五看见远处巍峨高耸的城墙轰然倒塌,叛军如洪水般从破开的洞口涌皇城。还没有塌陷的城墙上,朝廷的箭像撒开的铁网铺天盖地地向叛军罩去,人如隔断的稻草,齐刷刷地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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