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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50)

赵恒不曾想他竟是为此事而来,却也没隐瞒,“她本就不是镖局的人,何来撵不撵一说?众兄弟都在为镖局拼命,她一个外人在,多有不便。”

郭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想那江姑娘,自然是内人了。”

赵恒就拧起眉头,语气也变冷了,“三弟慎言!”

“我说的什么,大当家心里有数,何苦惺惺作态?”郭赛冷笑道。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赵恒也懒得同他虚与委蛇,“这里没有旁人,有什么话你不妨直说。我问心无愧!”

“好好好!”也不知那句话戳到,郭赛脸色陡然一变,径直从座位上站起,“你赵大镖头自然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天下没有对不起的人,而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给人拿去做了填旋也活该!”

到了最后,那话几乎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

他本来是想看见赵恒陡然变色的惊慌,然而等了半晌,却听赵恒叹了口气,“你果然是记恨的。”

“你什么意思?”郭赛一愣,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赵恒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当年你我还有老徐三人一同押镖,路遇埋伏,我本欲殿后,是你硬替了我,我是感激的,故而这几年对你颇多忍让。”

“忍让?”郭赛怒极反笑,“你管这叫忍让?分明是你欠我的!你们既然早就突围出去,却偏偏要拖了那么久才来回援,难道还要我带着这条腿对你感恩戴德不成?徐峰和那些喽啰都是你养的狗!只是看我不顺眼!说的那样光风霁月,还不是”

“没有谁要拖延,也没谁想害你!”郭赛的腿伤一直是赵恒心头一根刺,每每夜深人静他也时常会自责,想着若是自己当时更谨慎些,若是自己的功夫再好些,也不必累的兄弟落下终身伤痛。故而这几年郭赛的阳奉阴违他看在眼里,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但他可以忍受这样那样的不尊重,却唯独不能接受自己的兄弟被人指责!

赵恒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衣裳扯开,露出胸前那道狰狞的伤疤,两只眼睛充血,如同一只被逼到极致的野兽,“你被陷在原地,我与二哥俱都心急如焚,可当初咱们轻敌,陷了人家埋伏,腹背受敌,我与二哥带人突围之后再次遇袭!二哥生生扛了三刀,拼了命都不要,叫我回来救你,但凡我有一点想逃,这一刀也不必当胸而过!”

郭赛如遭雷击,许多细节连同尘封的记忆碎片一起瞬间炸裂,如跑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腾空而起!

当年他只觉得自己被抛弃,记恨上了所有人,对外头的事自然漠不关心。可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趟回来之后,徐峰和赵恒都有好长时间没露面,卢家兄妹又小,顶不起事儿,镖局有将近小半年没接大生意。

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不,不不,一定不是的!

是他们在骗自己!

他越发悲愤起来,干脆抬手一掌将桌子劈碎,一张脸涨的通红,青筋暴起的喊道:“左右如今往事都如过眼云烟,你们只管怎么说都好!”

赵恒已经重新坐了回去,对着满地狼藉淡淡道:“本不必说的,信不信由你,我但求无愧于心。”

“那你当时为何不讲!”郭赛脸上好像要溅出血来。

“用人勿疑!”赵恒微微抬高了声音道:“既是割头换颈的兄弟,又何来怀疑?既然没有怀疑,又哪里需要讲!?”

其实当初他发现郭赛反常的时候并没往这上面想,还是心思细腻的卢雄觉察到了什么,赵恒一开始还不信,可后来郭赛表现的越来越明显,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然而那个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郭赛又从来没明确表示过不满,若是赵恒贸贸然解释,反而让人觉得郭赛心胸狭隘。

他总以为只要自己以诚相待,郭赛总有一天会明白,会想通,可现在看来,终究是自己想的太好。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不如早在卢雄提醒自己那日,两人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晚了。

有时候赵恒也会想,想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是自己对兄弟们太过信任,所以也觉得大家也该一般无二的信任自己吗?还是说其实事情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又或者,他明知郭赛心里有疙瘩,却还不主动上前寻求解决,是否也是早在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所以一直逃避,不敢面对?

不过既然如今都敞开来说了,只要误会解除,想来……

然而赵恒刚要说话,却见沉默许久的郭赛忽然猛地往墙上擂了一拳,手上立刻就见了血。

他指着赵恒大骂:“好你个义薄云天的赵大镖头,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行的正坐得直,这些年却瞒的我好苦,如跳梁小丑般任你们取笑!谁知道了不说你有情有义?我只被蒙在鼓里,却衬的你越发高风亮节!你好,你好得很!”

“你好得很!”

郭赛恶狠狠撂了这话,便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赵恒想叫却叫不出声,片刻后,满身疲惫的坐了回去。

这一天,到底是来了。

第33章

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自己曾经因为大意犯下过错,如今绝不能继续!

赵恒略一沉吟,便叫人暗中盯着郭赛,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那人点头去了,不多时又进来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人,“大当家的,托镖那老头儿甚是警觉,一路上换了好几回装扮,又故意绕路,兄弟们跟了好久才窥得端倪。那人原来是沂源府下宿州知州朱琦亦的管家。兄弟们又暗中打探,发现此次护送的母子三人与那朱琦亦的家眷十分相似,那管家又没有婆娘,想来错不了。”

“朱琦亦知道此事么?”

“知道,那管家回去之后就被叫去朱琦亦的书房待了许久。”

赵恒听后沉默良久,手指不断敲打着椅子扶手,心中瞬间涌过无数个念头。

之前他就觉得此事有蹊跷,可年底事多,怕有人调虎离山,郭赛又不定什么时候发作,只好留下坐镇。

宿州知州的家眷?

宿州在沂源府府城以北,盛产铁矿,经济颇为繁荣,又因地形复杂,钱财富贵迷人心,私下买卖、明暗逐利之事时有发生,监管困难,常有官员死于非命,乃是官场众人争相逃离的所在。那朱琦亦却在宿州知州的位置上一待六年,两袖清风,结结实实是个好官。

去年来了一位新知府徐潇严,辖下大部分知州也早就或升或降,陆续离去,然而朱琦亦却留下了……

来报信的人等了好久,才听大当家说了个地址,“你先不要回去了,让小武替你,你即刻带一队精壮的弟兄奔赴此地,听任二当家他们调派。沿途有他们留下的镖局记号,暂时不要打出镖局旗号,不要迟疑,即刻出发!”

朱琦亦一反常态的将自己的家眷送走,必然不是什么好事,须得以防万一。

那人领命而去,赵恒又立即回了飞鸽传书,想了一回,决定亲自去会会朱琦亦。

既然已经接了这趟镖,那么只要对方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他就必须保下来!

不过出门之前,他还想去见个人。

赵恒过去的时候,胭脂正对着一桌子布料犯愁。

料子都是好料子,不过也恰恰因为是好料子,她反而不敢下手了。

她的女红本就不算出色,迄今为止也只动过棉布。棉布皮实,便是缝的不好,说拆了重缝也就拆了。可这样细密柔软的绸缎,一旦拆了就是个大窟窿,整块料子就算废了。

“大哥怎么在外头站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胭脂眼角的余光才注意到赵恒的存在,忙请他进来,“可是找四姐么?还是虎子那头有什么事?”

“无事,”赵恒笑了笑,自己捡了靠门的凳子坐下,“我要出门见个人,约莫三五天不得回,近来忙得很,也有些日子没见了,走之前先瞧瞧你。这几日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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