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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60)

两人一边吃茶,一边细细商议,最后还是张掌柜见多识广,出了个法子:

“年下送礼的人十分多,东西又多又杂,想来也麻烦得很,不如咱们便将这寒香沁的脂粉都攒一个礼盒,外头是春花夏荷秋月冬雪的纹样,里头整整齐齐铺上缎子,摆一个玉肌丸,一个手脂,一个面脂,一个油胭脂,一个甲油,分开买共是七两半,可若一下子拿这礼盒的话,不如你我各让两钱五,算作七两。

如此一来,他们得了实惠,便是原先不想买的说不得也买上几个。再者年下送礼,又有精致的盒子,十分体面,想也拿得出手,何愁不好卖?这样买的必然多,用的也多,名声自然就打出去了,回头那些用得好的,再用其他的哪里还能看得上眼?少不得再乖乖来这里买,待到那时,便是原价贵上半两银子,想来也不在意了。”

因如今寒香沁价格昂贵,便不好像果品似的任人适用,来的多是口口相传的客人,范围到底有限。

而剩下的那些便都是买不起的么?不尽然,多得是生怕不好用,唯恐白瞎了银子的!

若是素来售价昂贵的脂粉忽然便宜足足半两,哪怕分摊下来每件少的不多,也足以打动那些精打细算的!

等她们真正见识到效果,想不用都不忍心!

胭脂听后不由拍案叫绝,“到底是您见多识广,又是个有主意的,换做我,哪里想的出来!”

张掌柜本就十拿九稳的,如今见她也赞同,越发受用,“叫姑娘见笑了,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随便谁在这铺子里滚上几年也都能想出来。”

“掌柜的何须妄自菲薄?”胭脂笑道:“君不见一年多少来做工的伙计?可能成掌柜的又有几人?更别提掌柜的以一介女子之身当次大任,便是夸奖也是应该的。”

张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又谦虚几句,到底掩饰不住得意之色。

商议已定,二人便分头行动:

张掌柜对这沂源府熟的不能再熟,便去找人定礼盒,又快又好又便宜;胭脂自然是回去做脂粉,如今那几个孩子也练出来了,材料磨得又细又好,胭脂只需掌握分量即刻,做起来并不费事。

本来张掌柜的意思是,礼盒和那缎子钱都由香粉宅出了,不过胭脂并不想在这上头占人便宜,日后再有什么便不好开口了,故而主张两家均摊,张掌柜拗不过,只好应了。

才刚要出门,谁知迎面竟碰上许久不见的秦夫人,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那姑娘浓眉大眼,肌肤白皙,与秦夫人有四五分相识,叫人一看便知道是母女。

“这不是江老板么?有日子不见了!”秦夫人率先打招呼,态度十分热络。

江老板?谁?

胭脂本能的往身后看了看,确定除了张掌柜之外再无他人,这才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秦夫人,啼笑皆非的指着自己问道:“江老板?夫人是在说笑么,小本生意而已,赚点花销,哪里敢称什么老板!”

“哪里不能!”秦夫人笑道,“任他眼下再家财万贯,谁不是小本生意起来的不成?天上又不掉金子,想发财,还不得一个大子儿一个大子儿的抠搜?谁也不比谁高贵!我同当家的在你这般年纪时,可没你这个本事,这会儿不过是早叫些,比旁人占个便宜罢了!”

说的胭脂和张掌柜都笑了。

张掌柜也道:“到底是夫人,跟着秦老板走南闯北的,果然也是个女老板!”

秦夫人失笑,又指着她道:“别说我,你也是个老板!”

众人撑不住,一个两个挤在门口笑的东倒西歪,秦小姐也拿帕子抿嘴儿偷笑,露在外头的一双眼睛完成月牙,十分好看。

笑了半天,秦夫人又拉了拉自家女儿,指着胭脂道:“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江老板,是极能干的,上回我问了才知道,只比你大两个月,还是读书人家的好出身,你可差远了!”

胭脂忙道不敢,这是富商巨贾家里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自己不过落魄秀才的后代,一度穷的揭不开锅,哪里敢说什么尊贵?

秦夫人爽朗大气,秦小姐说话却柔声细气的,当即盈盈下拜,好似弱柳扶风一般软软的说:“见过江姐姐。”

“既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做了这个姐姐了,”胭脂也回了一礼,“见过秦妹妹。”

秦夫人这个年纪的贵妇最喜青春靓丽的漂亮女孩儿,见了之后不胜欣喜,对着张掌柜连连感慨,“想当年,我同几个姐妹也是这么着的,如今都老了!且只看她们吧!”

张掌柜笑道:“夫人若说老,却叫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说话间,秦夫人却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竟伸手摸了摸她的面皮,诧异道:“你这老货,快从实招来,又偷用了什么好物!”

这俩人也是经常见的,彼此什么模样清楚得很。

张掌柜常年迎来送往的,皮肉难免粗糙,可今儿瞧着竟十分滋润,连带着原本有些坑洼的地方也好似有些被填平了,叫她如何不震惊?

说起这个来,张掌柜也十分得意,再一次感慨幸亏当初与江姑娘结了这善缘,又忍不住炫耀道:“你当今儿江老板过来做什么?哎呦呦,她可真是说不出的心灵手巧,又做了什么玉肌丸的,用来净面竟出奇好用!不光不干涩凝滞,竟也褪下不少积年死皮,瞧着可不柔滑细嫩了?”

胭脂听后忍笑道:“我年纪轻,又没经历过什么事儿,咱们私底下说说就罢了,如今这样大咧咧叫什么江老板的,真是把我骚死,快停了吧!”

众人又笑了一回,知道她腼腆害羞,也没再坚持,只还是江姑娘的叫着。

秦夫人本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带女儿出来玩耍,十回里倒有九回落空,谁成想今儿竟真就碰上了,哪里忍得住?直拉着张掌柜要试。

秦小姐温柔腼腆,虽有些心动,却不好意思在外头卸妆,只站在一边看着,又抿嘴儿笑。

胭脂喜欢她温柔可人,笑道:“秦妹妹,今儿初见,我却白担了这声姐姐,如今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只这玉肌丸却是自己做的,我拿了两盒来,便做一回主,耍一耍江老板的威风,先将它送了你,只当是个意思。”

夫人们有夫人们的交际圈,小姐们也有小姐们的,尤其像秦小姐这样的出身,往来的无一不是家世相当的富商巨贾,甚至还可能有不少官宦人家。越是这样的人家,越在穿着打扮等小事小节上没有约束,每日花费何止万千!

所以她送了也不白送,若是秦小姐用得好,还愁其他小姐们不闻风而动么?

张掌柜是个聪明人,闻弦知意,当下便十分配合的哎呦起来,“到底是江老板,这样财大气粗的,罢罢罢,这东西还没归账,自然是要你做主的!左右我老婆子再用也变不成十八的仙女儿,少不得多等几日就是了!”

秦夫人是香粉宅的老客户了,每年光是从她身上赚的银子就不计其数,便是没事,张掌柜还愿意白送她东西打好关系呢,更何况那一盒玉肌丸本就是胭脂的东西,她不过借花献佛罢了,还蹭个人情脸面,何乐而不为?

秦小姐先还不好意思要,到底拗不过,且秦夫人也做主叫她只管收着,便薄红着脸儿叫身后的丫头抱了盒子,自己想了一回,伸手结了腰间荷包,“江姐姐,我没有那般巧手,只这个荷包是自己做的,今儿出门刚换上,你若不嫌弃,便算是回礼吧。”

但见那藕合色荷包十分雅致,上头细细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说不出的栩栩如生,比外头卖的何止好了十倍!

胭脂忙收了,又翻来覆去的看了,赞不绝口,“真真儿的好手艺,什么嫌弃,我爱都爱煞了。秦妹妹,你可真厉害。”

秦小姐越发羞涩,小声道:“不过随手做的玩物罢了,姐姐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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