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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没有花(17)

蒋一澈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按了很久才送到她的面前。

“天气热,我的合伙人也不会很快过来,我们过一段时间再看房,可以吗?”

这么短的一句话,他居然打了那么久。

陆晚云点点头。本来有需求的也不是她,她只是个受了朋友之托的陪同人员,有什么资格说可以还是不可以?更何况他主动说不看了,反而让她找房的压力小了很多。

点完头以后,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将一澈也有些心不在焉,闷闷地喝着咖啡,眼神放空到她身后的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他又问:“耽误了你那么多个周末,都没有请你吃过饭,今晚赏脸让我请你吃饭?”

陆晚云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她不赏脸,只是她觉得背着高正铭跟另外一个男人吃饭,好像有点不太妥。不过高正铭自己也忙,一整个周末不见人影也是常事,来找她也经常是忙完了正经事的晚上九十点钟以后。

每次都拒绝人家也不好,于是陆晚云又点点头,不出所料地,蒋一澈笑得很开心。

“那你想吃什么?”蒋一澈问。

陆晚云耸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的表达能力都突飞猛进了。

蒋一澈埋头在手机上搜索了很久,给她发了四五家饭店的链接。

她看了看,他差不多是把附近人均消费最高的餐厅都搜罗了过来。

“算了,还是我来挑吧。”她无奈地顺手就发了条消息给他。

陆晚云带蒋一澈去了一家只有四张桌子的小餐馆。刚五点,门口排队的人就已经把半条窄窄的马路都挤满了。

陆晚云进去问了一下,他们前面还有十来桌在排队,按这个速度,估计要两个小时才能吃上饭。

“要不要等?”她出来问蒋一澈。

“你饿不饿?”

“还好,不饿。”

“那就等,你挑的地方肯定没错。”

他虽然这么说,可还是有点狐疑地看了看周围。这一片都是30年代的石库门老房子,每家只得小小的一两间屋,好多人家连阳台都没有,只能把衣服晾到马路上,他们俩此刻就站在两个枕头套和一条睡裤的正下方,而蒋一澈个子高,他一扭头,脸就撞到了一件女士内衣上。

他慌忙一边伸出手把那件内衣推开,一边往后退,紧张地像是要躲开一只大鸟,结果没留神一脚踩在陆晚云脚上。

还好他反应够快,立刻扶住旁边一棵树站稳了,而陆晚云已经蹲了下去,满眼泪水地捂住脚背。

蒋一澈比刚才内衣罩头时更慌了,也蹲下来,用力抓住她的胳膊。

陆晚云拿空着的那只手冲他摆了摆表示没关系,咬着嘴唇站起来。

她穿着露脚背的船鞋,脚面擦破了一点皮,有点红,人也有点站不住。他一手还是捏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环上了她的腰扶住她。

陆晚云抬头看他,发觉他一脸惊慌失措,只得含泪又使劲摇了摇头。

“没事没事。”她下意识地说。

等她忍过了那阵痛再看他时,发现他眉头搅成了一团,眼神如一只被主人责罚的小狗,而脑袋后面就是刚才肇事的特大号乳罩,飘来飘去,晃晃悠悠的,画面异常好玩。

陆晚云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起来。

蒋一澈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了一下,也无声地笑起来。

两个人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一扫刚才在咖啡店里的阴霾,就站在路边嘿嘿地笑了半天,陆晚云笑得站不太稳,差点栽到他怀里。

笑完了,他松开一直抓着她的手,拿手机打字问:“你怎么样?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

陆晚云摇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

陆晚云还是摇摇头。

蒋一澈抬头看了看饭店门口排队的人群:“还要等很久,你行吗?要不换别家。”

陆晚云回头看了看,“要不我们打包吧?这家的本帮菜很地道,来了不吃太可惜了。”

他点点头,“去一清家?”

很奇怪,他老是把那儿叫做“一清家”,从来没说过那是他自己家。

“好啊。”陆晚云问,“一清在家吗?给她带一点。”

“她去外地参加一个讲座了。”

陆晚云点点头。

两人准备往饭店走的时候,陆晚云才发现他有一只手一直环在她腰上扶着她,刚才那么多字都是用一只手打的,难怪比平时慢,可是她却到现在才意识到。

蒋一澈似乎也刚反应过来,于是把手臂往后撤了十公分,虚虚地护在她身后。

她其实被踩得没那么严重,歇了一会儿已经基本好了,可他还是坚持要跟她一起挤进逼仄的小店里,陪她拨开站在那儿等位的人群去柜台点单,出了门又执意要打车回去,虽然他们距离蒋一清家才一公里出头。

这是陆晚云第一次在蒋一清不在的时候来她家,王阿姨也回去了,偌大的房子里就她和蒋一澈两个人,连开门关门似乎都有回声。

蒋一澈一路小跑拎着打包的饭菜去了厨房,又跑出来拖着陆晚云到沙发上坐下,在电视柜里找到医药箱,拿了酒精棉球要给她擦伤口。

陆晚云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从他手上接过酒精,示意要自己来。

他就蹲在她面前,看她擦完了,又皱眉一脸歉意地看看她。

“好了啦。”陆晚云挥挥手笑着说,“没事的。”

他再拿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就忍不住要弯腰像摸小狗那样摸他脑袋了。

他站起来,给她开了电视,就自己去厨房准备晚饭了。

明明只需要把打包的饭菜拿出来打开就行了,他却忙了好久。

陆晚云觉得有点奇怪,就关了电视去餐厅看,结果惊讶地发现餐桌上居然很隆重地摆着全套碗筷酒杯,打包的菜都被蒋一澈腾到特大号的碟子里,排得特别有模有样,餐巾也叠成了好看的天鹅状,而他自己则在开红酒。

见陆晚云自己过来了,他连忙放下酒瓶,过来给她拉开餐椅。

陆晚云受宠若惊地坐下,看他潇洒地抖开餐巾,演默剧一般动作夸张地替她铺在大腿上。

她笑弯了腰,也没顾上自己平时不太能喝酒的事儿了,很自然地拿起杯子,让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蒋一澈刚要坐下,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站起来,走到客厅里。

陆晚云坐的角度看不见他在厅里做什么,所以几秒钟以后音响里忽然传来小提琴声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4-陆晚云-4

蒋一澈则像脚底安了弹簧似的,欢快地颠着回来,路过她时还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他走到陆晚云左边的位子坐下,先打字问她:“音量OK吗?”

陆晚云仍然有些反应不过来,木木地点了下头。

他满意地一笑,冲陆晚云举起了酒杯。

她从震惊里回过神来,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

他放的是一张小提琴大师帕尔曼的专辑,第一支响起的曲子是克莱斯勒的《爱之忧伤》,她早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此刻听起来似乎少了平时的凄美,却多了几分悠扬。

因为是并肩坐着,两个人聊起天来还算顺畅,常常是一个人一句话刚写了一半,另一个就点起头来。

陆晚云发现他用左手拿筷子,就问:“你是左撇子吗?”

他笑着摇摇头,“我两只手都可以。”

多么适合做音乐家。

陆晚云把这句第一反应冒出来的话憋在心里。

蒋一澈打字的速度每一次见面都比上一次快一些,到现在已经基本跟她的速度差不多了,陆晚云怀疑他可能是每天都在家认字打字。

他俩的对话起初还大部分集中在吐槽这段时间看的房子上,接着就不知不觉地跑到了食物上。

陆晚云被蒋一澈对中餐的无知震惊到了,这个人除了美国中餐馆那些特别不正宗的宫保鸡丁古老肉什么的以外,几乎没有吃过正经中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