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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没有花(67)

他就是这么刀刀见血,一击即中,绝不会浪费半点精力。

“我跟他早就分手了。”她还是要澄清。

刘宏倒抽一口冷气,“那现在高总是要追你回来啊?难怪听说要把你的节目调到黄金档!”

说到这事陆晚云头就更疼了。

台里各个频道要整改的方案已经出来了,现在是层层审核的阶段,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从她回来上班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听说她的节目要被调整到黄金时间段了。

昨天高正铭也是拿这件事来做的开场白。他根本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是他跟台长和副台长讨的人情,要把陆晚云的节目换到最好的时间段里。

她说了非常多拒绝的话,说她不需要,说她很喜欢现在的时间,说她不想欠他的人情,但是他根本无动于衷。

她最后是恶狠狠地把花塞进他的怀里,低吼了一声“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才愤然离去的。

今天早上陆晚云就收到频道总监的消息,跟她说会给她保留现在的时间段,问她意下如何。

陆晚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已经无论如何都是欠了高正铭的人情了。

她只好跟总监说:“我什么时间段都行,请领导一定要根据频道的整体规划来安排我。千万不要有任何特殊对待,我就感激不尽了。”

总监居然给她发了一个挤眉弄眼的“我懂的”表情,搞得她哭笑不得。

那下个月才会公布的整改方案,已经像一座大石一样压在她的心头了。

吃晚饭的时候田澄来找她,两个人在单位食堂的角落里窃窃私语了很久。

田澄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讲了秦书失踪、她丧心病狂地去找、又被袁野死缠烂打的经过。

陆晚云在脑海里整理了半天,才完全理解了田澄这两个星期以来的经历。

她也大致讲了一下自己这同样神魂颠倒的两个星期。

最后田澄两手抱头,烦不胜烦地总结道:“谈恋爱真他娘的太累了。”

陆晚云没有说话,田澄趴到了桌上说:“而且晚云,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不可能的事情,就是不可能的。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挣扎,都不可能。”

她被这句话里浓重的悲剧色彩打击得心神恍惚。

“对了。”田澄又爬起来问,“高总是不是总找你?”

陆晚云烦恼地点点头,“他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明明跟他已经分手那么久了,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她以为田澄会跟她一起谴责高正铭这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没想到田澄皱着眉,欲言又止地说:“他是不是……真喜欢你?”

“啊?什么?”陆晚云盯着她,“我们不是早就总结过了吗?他要是真喜欢我,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提将来?为什么从来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为什么还会跟别的女人有暧昧?”

田澄支支吾吾地说:“也许……也许他是有苦衷呢?又也许……也许他是失去你以后,才忽然觉得你对他有多重要呢?”

陆晚云根本不想想这个问题,她也根本不在乎为什么田澄忽然替高正铭说起话来。

“我不想知道。我也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至少这段时间不要有……”她也痛苦莫名地倒在桌上,“我只要十天……十天以后他怎么折磨我都可以……我只要十天。”

她已经真的无力再想什么以后了,她眼里现在只有一个人。

“田澄。”陆晚云坐起来抓住她手,“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高正铭这十天不要来找我?”

“我……我有什么办法?”田澄挠头,“我把他打晕?在办公室给他下药?要不每天捅他车胎?”

陆晚云想想也觉得可笑。

“是我糊涂了。”她自己强打精神说,“我这几天都不回自己家,他能找到我的地方也就是单位了。这招他刚用过,应该不会老用的。他不会老是跑来被人围观的,他丢不起那个人。”

“嗯嗯。”田澄鼓励她,“你看高总原来从来不来找你,他啊,就只在过年、情人节、你们台里整改这种大事上花功夫,最近只要没啥大事,他会消停的。他也忙不过来啊。”

田澄说得没错,陆晚云稍微放下一点心来。

陆晚云送走了田澄,回到办公桌上发消息给蒋一澈:“我早上炖的排骨汤没有在锅里放盐,你吃的时候记得在碗里加一小勺。”

“我已经吃完没有盐的版本了。”

“啊?你不觉得淡吗?”

“我觉得跟你做的不一样。还以为是我盛出来的动作不对。”

陆晚云噗嗤一下笑出来,有点忘记了刚才的烦恼。

“没有盐你怎么吃得下去?”

“都是你买的排骨,我怎么舍得浪费?”

“排骨才多少钱……”她忽然想到一直困扰自己的一件事,借机提了起来,“我们在伊斯坦布尔的酒店和机票,我不是都没有给你钱。”

她其实猜到他肯定不会恼火自己提钱这么俗气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他说:“你可以送礼物给我。”

“你要什么?”她立刻问。

“我没有想好。想到了再找你要。”他十分坦荡地说。

“好啊。”

就算他要把她打包带走,她可能也会一时热血上头答应的。虽然她知道他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陆晚云上班上得全然心不在焉,该她说话时她在发愣,音乐还没结束她又忽然开始讲下一段的内容。刘宏早就发觉她不在状态,下了节目一脸鸡贼地说:“哦哟,惦记高总呢吧,还说分手了……谁舍得跟高总分手啊!”

她挥一挥手,根本懒得提高正铭这三个字,一溜烟地坐电梯下楼。

蒋一澈在马路对面等她。

她其实是不想让他来接自己下班的。虽然她下班的点比较奇怪,能遇到的同事不多,但是总可能有好事之徒看见。

但是看到他身影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把那些理智都扔到九霄云外了。

她飞奔过去挽住他,像老夫老妻一样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拖着他就走。

冬夜里的马路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头顶昏黄的路灯和遥远的月光,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城市,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他们走过夏天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街,重新认识这个异常浪漫的地方——黑夜没有减少它的魅力,反而给一切都加上了一种神秘的吸引力。

他们去撸猫,他们吃宵夜,他们笑着一起回家。

就像陷入循环播放的舒曼的梦幻曲。

如果不去想那个倒计时的话,她就是无比快乐的。

他们搬到了阁楼上,借着皎洁的月光无休无止地对视,亲吻,爱抚。

她本来考虑过这几天请假不要上班的,但是她意识到如果不上班的话,他们会失去一切正常的生物钟,会就这样守在这个阁楼里,直到两个人都化成白骨。

而她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此刻的他而已了。她无意间看到了他手机里有一张他小时候的照片,便激动地放大,移动,上上下下看了很久。

他那时只有七八岁,穿着一条蓝色的小泳裤,站在游泳池边,细胳膊细腿的,笑得看不见眼睛,两颗大门牙的地方是两个黑洞。

他让她坐在自己的两腿中间,从身后拥住她,两手环在她的胸前,拿着手机给她看里面的所有照片。

阁楼里开着电暖器,他们裹着毛毯,没有穿衣服,紧紧地贴在一起。

照片里的他跟她平时见到的大不一样。

他去过很多地方,草原,雪山,冰原,海滩,他总是跟很多人在一起,做各种鬼脸,笑得古灵精怪,欢乐的程度远远超过平时她熟悉的那个沉默温和的蒋一澈。

“原来你朋友这么多。”陆晚云笑。

他认真地摇摇头,“都是普通朋友。”

她再仔细看看,发觉这些照片里重复出现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只有蒋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