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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共潮生(48)

“他什么?你说。”我很努力才控制住,听到这个名字不再失态。

“前两天听说雪季换总经理的消息,听到新的总经理的名字,我们才知道江海潮惹上的是什么人。她家里不光是有钱,爷爷好象是部队里的高官。”

“这些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转过身,继续看着楼下在风中摇摆的小树。

“所以他离开你,确实是为了你好。我们跟这样的人家比起来,简直是……他们想要对付江海潮,简直就像……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顾毅杰跟我一起看着楼下,语气也是漂浮着的。

“我知道。”现在想到这些,我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里那个我,和那个他,似乎并没有存在过。“我知道他是没有办法。我也没有怪他。我就当我两年前跟他分手,再也没有见过面。”

“你想通了就好,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顾毅杰拍拍我的肩膀。

“嗯。我这么优秀,还怕找不到男人不成。”我开了开玩笑,觉得自己笑得并不勉强。

顾毅杰回了房间以后,我去洗手间洗了洗脸,打算回去躺下。

看着镜子,忽然发现自己眼神飘忽,面如土色。我对着镜子安慰自己。他在哪里,他还是不是雪季的总经理,都已经跟你无关。这个世界这么大,他有可能在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个没有你的角落。你要做的,只是忘记,忘记,忘记。

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我慢慢的失去意识,睡着了。

在最近很少的睡梦里,我一直不曾梦见过他,不论我睡着前,是不是想到他,是不是想到曾经的美好。这一晚也没有例外。

大约跟两年前不同,这一次,我是明明白白,彻彻底底的死了心。

第二天早上,刘黎一起来就认真地跟我说:“你跑了半个月,是不是该回去管管我们的琴行了?”

我哑然,几乎已经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这半个月都是谁在管?”

“袁非。他正好在琴行里拼命看德语,偶尔顺便还可以跟他女朋友谈情说爱一下。”刘黎白了我一眼。“要不是他,我只能关门几天了。”

“我马上就过去,接着就给你当牛做马,将功补过还不行吗?”我已经决定留在上海,毕竟,这座城市大的可怕,留在这里,不代表就会跟他还有一丝半缕的联系。

“快去快去。我估计袁非也累了,要罢工了。看在我是大肚子的份上,不好发彪而已。”刘黎把我往门外推。

半个月没有回来,琴行自然不会有变化,一切都是我熟悉的模样。我的心里一暖。纵然失去了最美好的东西,可是,还有很多的美好,在等着我,即使被痛苦包围,我也得好好的活下去,至少,表面上好好的。

我刚开了门,就看见袁非气喘吁吁的抱着一堆书过来。

“咦,你回来啦?”袁非笑着跟我打招呼。

“嗯。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没事,不是正好给我找个地方看书吗。在家呆着反而一会想看电视一会想上网,时间都浪费了。”他放下书,都快把小桌子堆满了。光是字典就厚厚的两本。

“德语难吗?”我拿起一本书问。

“嗨,别提了。真他妈的太难了!”袁非郁闷的,连脏话都脱口而出了。

“那我可帮不了你。”我很少看见袁非抓狂的样子,还有点幸灾乐祸。

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个信封,是给我的。打开一看,有一张光盘。

“袁非,这个是谁给我的,你知道吗?”信封上并没有写地址,应该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袁非探头看了看:“不知道。大概那天是小李在这里。不是我收的。”

我翻来覆去的看信封,没看出任何名堂。只好把光盘塞到电脑光驱里。

“你干吗?”袁非问。

“看看是什么啊。”我不以为然地说,心里已经开始七上八下。

“万一是病毒什么的呢?”

“谁会没事做给我送盘病毒来。”我知道,说不定里面是比病毒更让我吃不消的东西。

电脑里显示,光盘上是一段视频。

“袁非,来陪我看。”我忽然不敢打开。这视频,肯定跟海潮有关。

电脑的音响没有开。画面不太稳定,也不是很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是在海边或是江边,视线的远景是一大片黄黄的水域,近处好像有一些人头攒动,都在看着岸边的某样东西。

镜头拉近了一些,那样东西是一辆很大的吊车,好像正在打捞什么。

有一样黑色的东西慢慢的从水里浮出来,人群一片混乱。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那样东西才完全从水里被吊了出来。

是一辆卡宴。

是他的卡宴。

尽管画面并不是很清楚,我还是立刻意识到,那是他的卡宴。绝对不会错。

视频结束了。

我还盯着屏幕,头晕目眩。

“把音箱开开,再看一遍。”我转头对袁非说。

袁非什么也没说,马上开了音箱。

我重新按下播放键,没有丝毫犹豫。

画面刚开始播放,就听见有个歇斯底里的女声,发狂般的尖叫:“海潮!海潮!”一直不停。只听了一小会,我便触电般的关上了视频。

然后坐在椅子上,全身开始止不住的打冷战,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亦越,亦越?”袁非晃我的肩膀。

“他的车……在……在海里,那他……”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视频前后也不过十几分钟,我却觉得一生都已经耗完。

袁非把信封又递给我,里面还有一样东西,是一张照片,是我送给海潮的那张小时候的照片。照片变得极为绵软,几乎要散开来,像是在水里浸泡了很久。

我的手不住颤抖,刚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小李推门进来,一看见她,我立刻站起来。

“这张碟片,是什么人送来的?”我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态度已经咄咄逼人的可怕。

“是那个上次来过的女人。”她看了一眼,回忆了一会才说。

“什么时候?”

“就是月初的时候吧。”

“那她还说了什么?”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小李大概被我吓到了,又回忆了一下,才似乎有些胆战心惊的说:“她说……她说人已经不在了,她也可以安心回美国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沉寂了一会,袁非忽然出声。

“我……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她不是说张老师不在上海了,她就可以安心回美国了吗?”

我跌坐回椅子上,无力思考。

我没有觉得疼,哪里也没有,只觉得全身的温度,从每一个毛孔点点滴滴的散发出去,每呼一口气,生命就流逝一分,人好像坐在真空里,整个世界已经在一瞬间全部崩裂开,留着我一个人,坐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我的耳边,脑海,心底,全在回响一句话,他不在了。

海潮,不在了。

第33章

“亦越,亦越。”恍惚间,觉得有人在拍我的脸颊,拍的力气已经很大,我却一点没觉得痛。

“你别这样,冷静点。”我眼前一片黑暗,眼睛对焦了半天,袁非心急火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抓住他的胳膊,脑袋沉的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盯着地面,一遍一遍的说:“海潮他……他……”重复了很多个“他”,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我恐慌的想回忆起他的样子,可是记忆里一团模糊,竟然什么也记不起来。

“亦越,你冷静点,那个视频里没有他,只有他的车,送来的还是那个女人,她说的你不能信啊。”袁非拼命的晃我。

我抬起头来:“那他人呢?”我看着袁非,就好像他会给我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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