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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共潮生(50)

我把他的衬衫攥在手里,毫不犹豫的吞下一粒安眠药,睡过去之前,一直喃喃的对自己说,他没事,他已经离开了我,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他好好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他不是我的而已。我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他的气息,隔着这薄薄的布料,若隐若现。他怎么可能不在了呢,他的味道还这样熟悉,这样贴近,他活着,一定,一定。

从睡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断的在做梦。美梦,噩梦,光怪陆离,纷纷扰扰。

我一直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安眠药的效力太强,无论我怎样努力,都被困在梦魇之中。

最后一个让我惊醒的噩梦,是海潮抱着我,在我耳边不断地说,越越,我疼,我很疼。我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竟满脸是血,毫无生气。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我竟睡了整整一个白天。那件衬衫被我揉得稀皱,已经汗湿。

大概是袁非听见了我的尖叫,他推门进来。

“你怎么了?”他开了灯,焦急地问。

我说不出话,只是抱紧了他的衬衫,不停的深呼吸,那衬衫底下,才有我的氧气。

“亦越,你听我说,你刚才睡觉的时候,我回了趟琴行,又看了一遍视频。那个视频有问题。”袁非在我面前坐下。

我猛然抬头。“什么问题?”

“那个声音,应该是后来加上去的。跟画面是分开来录的。就像我们灌钢琴专辑的时候,会在钢琴边上单独放一个话筒,这样就钢琴的声音就不会被后面的乐队盖住。那个视频里,尖叫的声音特别明显,不正常,就像特地录好加上去的。”他分析的头头是道,我不得不信,至少,我绝对要相信他钢琴家的耳朵。

“我去洗个脸。”我爬起来,去洗手间,冷水不断拍打在脸上,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视频里,真的没有海潮。

可他做的一切,分明就是要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

也许他根本没事,那个女人做了这样一个视频,就是要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让我伤心欲绝。

但他为什么杳无音讯?

我越想越乱,头痛欲裂。所有的理智,早已经在看见他的车那一瞬间分崩离析。

“亦越,打电话找他。”袁非走到我身边,站在我的背后。镜子里,他的眼神坚定,态度明确。

我无力的点点头,镜子里他的脸和我的脸都开始模糊的摇晃着。

他低头拿出手机,我又没了勇气,站在洗脸池前,冰凉的水流从指尖滑过,我毫无知觉。

袁非转身出去,背对着我,大概是不敢让我直接听见噩耗。

我只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耳畔嗡嗡作响,却一个字也听不清楚。我开了浴霸,极亮的灯光映着我惨白的脸色,真的好像一个女鬼。

我看见袁非挂了电话,又拨了另外一个号码。

他拿着手机,站了很久,连我似乎都能听见电话那头嘟嘟的声音响了很久。也许,只是我幻听。我已经是孤注一掷的,要把所有的希望全部亲手掐灭,要让自己彻底死心,坠入冰窟,心底里,却仍有一点若有似无,缥缈的希望。

袁非一直没有说话,等了很久,猛地转身,把手机塞到我的手里,做了个手势,让我接听。

我什么也不敢想,只木木的接过手机,把听筒放

到耳边。

“喂?”有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我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就停止了。我张了张嘴唇,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越越?”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更有一些压抑着的惊诧。

我刚想说话,“海潮”那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忽然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番外1

第一次见到张亦越,是在一个寒风乍起的秋日午后。

我是经过朋友的介绍,到这家琴行来做兼职的。

琴行门面不大,最里面有个玻璃隔出来的小间,应该是上课的教室。房间的百叶窗敞开着,我看见两个女孩和两架古筝,面对面的坐着,最角落里有一架钢琴。

“袁老师,你先坐一会吧,张老师马上下课了。”琴行的营业员给我端了一杯茶。

“不是刘老师吗?”

“噢,刘老师她今天乐团有排练,你跟张老师谈也是一样的。她们两个都是这家琴行的老板。”我点点头坐下。房间里,两个女孩都停了手,其中一个在说话,应该是老师。

她的皮肤非常白,穿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更显得脸色好像上好的白瓷,侧面看来,五官清秀而小巧。她的手很小,就搭在古筝的琴弦上,十指纤细,并不很长。她的黑发在脑后挽成一个蓬松的发髻,有一缕发丝松散开来,飘在耳后,衬着颈后雪白的肌肤,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只有四个字:冰肌雪骨。她跟学生交待了几句,便起身站了起来,拿起椅背上一条长长的丝巾,盖在古筝上,转身出门。

她一边拆着手上的指甲,一边送学生出门,接着便向我走来。

“你好,我叫张亦越。”她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

“袁非。”我握住她的手,柔软而温暖,像她的微笑一样。

“上次刘黎跟你谈的怎么样了?”她坐下,动作舒缓,说话也不急不躁。

“我们只谈到在这里上课,其他什么也没有谈。”

她又微微一笑,说:“我们这里其实只是提供一台钢琴,有时候会给你介绍一些学生,至于问学生收多少学费,你看着办好了,我们只收50块一个小时,就当场地费和用琴的钱了。”

我点点头。很合理。

“已经有几个学生来报名了,我帮他们大致排了个课程时间,你看一下,有没有时间上。”她拿出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白纸,上面已经写好了一些学生的姓名,电话,程度,希望上课的时间,很有条理。

我平时没什么课,自然有时间上。其实带这种学生,并不能赚多少钱,但我鬼使神差的就点了点头。她说话声音不大,语速也挺慢,却有一种让人无可辩驳的说服力。

“好,就这样定。我明天就开始来上课了。”我点点头站起来。

“好。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她拿了一张纸,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电话交给我,然后送我到门口,笑着说“再见。”

我转身离去,感觉这个女孩就像这秋日里的暖阳一般,让人舒服,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她仍站在琴行的门口,抱着手臂,盯着一片落叶从树上飘落,脸上没了微笑,脸色苍白,转眼间,竟像换了个人。

我曾经不明白,为什么张亦越和刘黎会是最好的朋友,她们两个简直一个像火一个像水。

跟她们熟悉起来以后,我们常常一起吃饭。刘黎活泼开朗,又幽默风趣,我们相处的像兄弟一样。

张亦越则温文的多。她说话做事一向有条不紊,我看过她给学生上课时,耐心的把每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部写在琴谱上,周到细致。连笑起来的时候,也是淡淡的,偶尔会露出一丝洁白的牙齿。

一天我去上课,看见刘黎正在暴跳如雷的训斥琴行的营业员。听了一会,听出来,这个小姑娘手脚不干净。

刘黎抓着她的手臂,非要拖她去派出所。小姑娘哭得一塌糊涂。

“刘黎,算了。”张亦越一直坐在椅子上,刚站起来,气定神闲的说。“她也是一时糊涂。让她走就是了。”

她走过去,轻轻分开刘黎的手,再转身对那个小姑娘说:“你偷拿的钱,就做你这个月的工资好了。你现在走吧。”

小姑娘醒过神来,转身就走。

张亦越走到收银机前面,打开来,开始算帐,一点没有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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