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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垒西边(17)

作者: 原鸣 阅读记录

倏忽间将一包蜜饯全部干掉,拍拍肚子,我亦心满意足地挨着策仰躺下去,双手枕着头,顺着他的目光凝望着天际的月亮。

“策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忧愁之花结不出果实来。”

“噗嗤”一声笑出来,默了一会儿,我轻轻问:“策哥哥,你看着月亮时,会想起某个人来么?”

“会。”

“谁呀?”

“不告诉你。”

“你讨厌!”

“我知道你看着月亮时,会想起桓伯绪的女儿阿月,对不对?”

“也对,也不对!我现在还会想起另一个人来。”

“谁?”

“我也不告诉你,哼!”

在秋虫一声一声不知疲倦的鸣叫中,夜色渐渐地浓稠了,银色的月光如轻纱般将将天地间的一切覆盖,催促他们安然入梦,然后我的上下眼皮也开始不自禁地打起架来了。

“回房睡吧——”倏忽惊醒了一下,却是策将我抱起来,“哎呀呀,重了这么多,再胖下去我都快抱不动了。”

我意识模糊地笑:“那策哥哥你快去帮我寻找忧愁吧,多找点儿。”

迷迷糊糊间,我的头已挨到枕头上,睡意像一张网,蓦地从空际落下来,将我整个人罩住。意识残留的最后一个瞬间,我感到策帮我掖好被角,然后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去梦里寻找忧愁吧,小丫头。”

注释:

[1]宛陵,丹杨郡治,今安徽宣城。

[2]山越是中国汉代对以浙江绍兴为中心,在今天江苏南部、安徽南部及浙江、江西、福建一带山区生活的百越族人的称呼。山越属于百越族四个分支,即东瓯、山越、南粤和闽越中的一支。他们大分散、小聚居,好习武,以山险为依托,组成武装集团,不服朝廷管治,对于中央政权处于半独立的状态。其首领有“帅”、“大帅”、“宗帅”等诸多称谓。

[3]兴平二年,公元195年。

[4]横江津,今安徽和县东南。

[5]当利口,今安徽和县东。

☆、第八章 重聚

“我不要去阜陵[1]!”

权平静地:“这是兄长的决定,母亲也同意了的。”

“反正我就是不去!我受够了搬家了!”

“马上要开战了,你不去阜陵暂避,难道随军打仗去?”

“姑姑可以随军,我为什么不可以?”

“姑母是来历阳女儿女婿家省亲,因战事突起才被隔绝江北。她随军是为一同渡江,然后回富春的。”

“那我也跟姑姑回富春。”

“兄长不会同意的。”

“我自己找他说去!”

“你站住!”

“就不!”

及至到了策房门口,却发现他正同一名军官说话,看背影像是周泰。策在寿春时除了有吕范来归,还有周泰、蒋钦、陈武投奔麾下,个个一身本事。

“周公子那里已准备就绪,只待约定之日到来,便即行动。”却听周泰言道。

“他……”策略停了一下,“他堂叔那里,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末将看周公子神色间自信满满,想是成竹在胸,将军不必担忧。”

“好,这一趟辛苦你了,幼平。”

“将军哪里话,末将告退。”

说话间周泰退了出来,我赶忙跑开,脑海中则回放着适才二人对话时的情景:策手中始终握着一张雕弓,他抚着它,目光倏忽轻闪——是离开舒城时,周瑜送他的那张!

“他要来了?”回过头,我目光灼灼地望着一直跟在后面的权,声音不自觉地高了。

目光微凝,权静静审视了我片刻,缓缓答道:“公瑾大兄将从丹杨出兵,与兄长一南一北,夹击横江津。”

我无暇细究权是怎么一下子便猜出我所问为谁,我只是默念着他新取的字——“公瑾”,然后难掩激动地问:“可是,可是他怎么会?……丹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公瑾大兄的堂叔如今是朝廷任命的丹杨太守,现下,公瑾大兄正在丹杨省亲,兄长驰书与他,他便慨然应诺将兵从攻,助兄长一臂之力。”

周瑜的堂叔,莫不就是珊珊的父亲——周尚?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刘繇驱逐了袁术任命的丹杨太守——舅父吴景,于是朝廷又任命了新的丹杨太守——周瑜的堂叔,周尚?可——

“可他堂叔身为丹杨太守,难道不是归刺史刘繇节制么?

“是。”

“那这样一来,他岂不是……”

他岂不是背着自己的堂叔——通敌?

权没有给我答案,两天后,我坐上了前往阜陵的马车。

“我不想走!”

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执拗地叫喊。撩开车帘,我看到策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正在向权最后叮嘱着什么;前方母亲的车、翊和匡的车围着舅父、姑母、堂兄一众人,在殷殷说着告别的话;仆从们穿梭于我马车的后方,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的箱笼是否已扎牢系好。然后几乎是一闪念间,我从马车上跳下来,趁人不备,迅速溜到路对面一个无人的角落,隐身在一堵墙壁的阴影下。下一个瞬间,我看到权走过来上了马车,就在我以为他见我不在会立刻叫嚷出来令我前功尽弃时,马车缓缓启动了——在他悄无声息的沉默中。直到马车自我身前经过,被风掀起车帘一角,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分明看到权的目光耀如火焰,明晃晃朝我照了一照。

——他看到我了,他明明看到我了!

辘辘的车轮声渐渐远了,人们各自散去,住了一年之久的家门前倏忽变得冷冷清清,这景象令我一下子茫然起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

蓦然心惊肉跳——当我意识到这一念而起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时。

继而自己都惊异——这样一份勇气是打哪儿来的呀?

终于还是咬了咬牙——做便做了!怕什么?

我在大街上游荡,直到估摸着即使此刻被策发现也来不及追上母亲他们时,我从后门溜回了家。

“子衡,怎么我右眼总是在跳啊?我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怎么办?”

摸到策房门口时,发现他正在同吕范对弈——他似乎很喜欢同吕范对弈。闻言后者从棋盘上抬起他那双大大的、长长的勾魂摄魄眼,眨巴了几下,又似乎是为了活动一下脖子,朝四周张望了一圈,就是这一望,与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的我对了个正着,然后他整个人不由怔住了——

“子衡,你怎么不说话?”

不满地抬起头,策漫不经心地顺着吕范的目光朝门口眺了一眼,然后咕哝道:

“怪事,我怎么好像产生幻觉了?我好像……好像看到香儿了!”他使劲儿揉着眼睛,“别跳别跳别跳……”

在我接连打手势示意其噤声并求助后,吕范咽了口唾沫,回过头,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点小小的声音道:“如果她此刻真的在这里……”

“这怎么可能?她在去阜陵的路上呢!”

吕范试探地:“万一她跑了回来,或者根本没走……”

“她敢?”策蓦地瞪圆了眼睛。

“别激动别激动!”握拳抵唇轻咳一声,吕范思忖片刻,愈发小心翼翼地,“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此刻突然来到你面前,你怎么办?——她、她可是你一向疼爱的小妹妹来着!”

“我——”喉头滚动了一下,策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重重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我只好对她说——好在有姑母在这里可以照顾你。好了好了,别烦我了!你玩儿去吧!”

“……就这样?”吕范半信半疑地。

“不然还能怎样?”

话音落地,我已一步跳进门内——

“策哥哥我来啦!”我异常甜腻亲热地唤着他,“既来之则安之,好在有姑母在这里可照顾我。好了好了,我不烦你了,我玩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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