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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城南(10)

作者: 落落五千 阅读记录

王虎盯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声轻笑,踢了倒在地上的桌子一脚,朝着与鹿鸣相反的方向而去。

黎贝却是追了鹿鸣上去。

“书生你别生气,虎叔他的确有点固执,你别生气,我回去劝劝他”黎贝拉着鹿鸣的手摇晃着说到。

鹿鸣长叹了一声,“我不生气,我只是可怜,我可怜王虎自己看不清自己的能为,我可怜这宁州百姓又要受到战火践踏,我可怜我自己识人不清,我不生气,我可怜呐!”

“那我去劝!”

“没用的。”

黎贝暗暗想到自己的虎叔最近是有些不太对劲,合该去劝一下他了。

然而事实是黎贝连找了王虎三次,王虎均是不见人影,黎贝也有些焦虑了。

王虎去哪儿了连他贴身侍卫都不知道,他只说在一个深夜,将军一个人悄悄的出去了。

现在好了,大顺群龙无首了,黎贝作为王虎义子,在外名声广,一定程度上还压得住大顺军队,可是眼下若找不回王虎,迟早有一天这大顺还是会乱的。

王虎在一个其他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他在云山县县府,那个晚上与林春兰告别的那个房间里,他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是心烦意乱,他就越思念他的春兰姐,但她已经死了,王虎只能独自抱着他的回忆舔舐。

宁州城就这样在王虎不在的日子里表面风平浪静了三日。

第四日,大军压境。

☆、兵临城下言悔迟

七月流火,本该是渐渐凉下来的季节,但是今日,大军压境,黎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燥热。

密密麻麻的人群身着黑衣与远处的乌云连接成一片,远处的乌云也像是压境的大军,宣誓着这场战役的严酷。黎贝的肩伤脚伤尚未完全恢复,她一瘸一拐地走上城墙凝视着远处接连不断赶来的军队。

饶是她有两百分自信,也在这黑压压的人群之中有了一丝丝的动摇,现在最急迫的问题就是找回虎叔,但是又上哪儿找呢?她的心也被这乌漆嘛黑的人群搅得一片混乱。

怎么办?她问向鹿鸣。

鹿鸣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他的眉头紧锁,与她同样注视着人群。

“投降。”一炷香之后,鹿鸣的嘴中吐出了这两字。

“不可能”黎贝强硬的拒绝了投降的提议,“宁州城是我和虎叔还有大家一起打下了,投降,不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没有胜算,只有投降可以保住性命。”

“鹿鸣啊鹿鸣,我看错你了,你竟是一个如此贪生怕死之徒!”黎贝的脸朝向鹿鸣,眼神带着不可置信。

“我贪生怕死?”鹿鸣嗤笑一声“我告诉你,我只贪百姓生,只怕百姓死!你,黎贝,他,王虎都可以去死,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大英雄死去,那宁州城的百姓呢?你想过他们了吗?”

“你不要再说了,我有能力保护好他们的!”

“就凭你?一个不满十六的小姑娘?黎贝,趁表哥还没有回来投降吧!起码保住城中百姓一条性命。”

“我。。。”黎贝有些犹豫了,鹿鸣说的也没错,这样的敌我差距,如果开战,我军胜利希望不是很大,一旦失败自己身首异处倒也没关系,但遭殃的便都是百姓了。可是如果投了降,大顺多年心血就要付诸一炬,究竟降还是不降,黎贝陷入了纠结。

但眼下已经没有时间给她纠结了,黎贝思索了一会儿,就像是下定决心了一般,对鹿鸣说到:“降!”

鹿鸣凝重的神色终于有些缓和了,他却在城墙上执起了黎贝的手。

“书生,你做什么?不要拉着我的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看看。”黎贝气恼地说到。

鹿鸣深呼吸了一口气,爆发出了他今生最大的勇气,才结结巴巴地说出:“如果,如果,如果投降之后,他们没把我们杀死,我。。。我。。。有。。有件事。。事要跟你。。你说。”

“什么事,现在说不可以吗?”黎贝有些生气。

“一定要结束了之后说”鹿鸣的脸瞬间爆红,仿佛能滴出血。

“好吧,随便你,”黎贝奇怪地看了鹿鸣一眼,又叫白大柱传令下去说要投降。

“大柱哥,我们投降吧。”

白大柱摇了摇头,黎贝刚想跟他分析利弊,他却吐了六个字:“虎将军回来了”。

“我去劝他投降!”黎贝说

“不必了。”一声雄浑的声音从城墙的另一边传来,“他们来多少人,我就杀多少人,怎么了?黎贝,你是怕了不成?”

“虎叔,我不是怕”黎贝焦急地说到“我是担心——”

还没等黎贝将话说完,就见王虎提起一把弓,竟朝着为首的安南都护,一箭射了过去做挑衅。

鹿鸣看着王虎的挑衅,心下只有一个念头:我们都要完了。

却说那安南都护,本是在那西南夷族处做官的,圣上传令下来说要征召西南、东南民兵攻打江南道叛乱,可是这西南地方哪有几个汉人可征召啊,安南都护当下也是无计可施,脑筋一转,这西南靠近吐蕃,西南本地又有好战的彝人、苗人、回鹘,当下就向吐蕃借骑兵三千,对内又借彝族射手六百,苗疆步兵两百,与江南道刺史在闽地集合,浩浩荡荡八万大军在宁州城聚集。

只是他还未到宁州城墙,就见那逆贼挑衅地朝他射了一箭,他双眼半眯,自言自语的说到:“看来你们是不打算投降了。”

随后手一扬,先锋部队扛着一根尖头木柱,咚——咚——,敲击,

城门破开。

王虎在城墙上哈哈大笑,不知在笑写什么。

“虎叔,我们投降吧,百姓无辜啊!”黎贝几乎要哭了出来劝告着王虎。

“呵呵呵呵”王虎的喉咙中发出了一阵不明音节低语,“呵呵呵,你把他们看得太好了。”

王虎却又架起弓朝安南都护的方向射去。

“来啊!痛快一战啊!来啊!”

同样的招数对待同样的敌人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更何况王虎在城墙的最高处举弓射箭,他的位置比任何人都要明显。

“这是挑衅吗?”安南都护自问自答,“这就是挑衅。”

他一声令下,六百彝兵以同样的箭雨回赠王虎。

黎贝心里一急,眼看着王虎就要在城墙上被射成刺猬,她将王虎一推,王虎这等壮汉竟被她一把推在地上,黎贝奇怪,她怎么就推得动这八尺大汉,这时一股浓重的酒味从王虎口中飘出,糟糕,虎叔他喝醉了。

王虎,却把黎贝往旁边一推,自己跌跌撞撞地跑下城墙,骑上了他的那匹高头骏马,嘴里胡言乱语道:“冲啊!杀光那些狗官,我们再也不用交税,再也不用受他们欺辱了,冲啊——!”

王虎是起义军的领头人物,他醉酒的胡言乱语也是鼓动人心宣言,宁州城的百姓莫不都是受了官府欺压,战争失败,他们将重回牢笼。

宁州城手无寸铁的百姓甚至拿起了竹竿、铁锹与大宁的八万精兵对抗,只是还没来得及与大宁士兵厮杀,吐蕃的铁骑便冲散了人群,又有一拨彝人的箭雨纷纷而下,百姓死伤惨重。

黎贝见状也顾不得肩头的伤,拿起她的三尺雕龙铁弓,拔弦。

她肩上的伤口崩裂,血从伤口处溅出,比肩口更痛的是心,她看见无数百姓惨死于铁骑之下、箭雨之下,她想起了那年城墙下她紧紧得抱着狗儿希望活下去,百姓何尝不是这样?

她架弓,她拔弦,她射箭,一箭击中吐蕃人的脑袋,夷贼落马,她伤口崩裂,接着,第二箭,彝兵断气,她血流不止,第三箭,苗人毙命,她双目模糊,第四箭,敌将丧生,她青衣成红。

黎贝的视线因为失血过多而模糊不清,她拔出了在身后的第五支箭,起码、起码再杀敌一人。

她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她的箭上,弦上,没有留神到鹿鸣悄悄地出现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