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女为悦己者(333)

警察在面罩后打量着她,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才得体——她的表现,毕竟让见惯世面的特警都有点吃惊,胡悦并不在意,她拆下衬衫的第二个纽扣,小心地和麦克风一起收好。让到一边,方便警察压着袁苏明往门边去。

已经有人按了电梯,执法记录仪也开在那里,记录着全过程,绑架现行,谋杀未遂,这是一起大案子,办案人员也都很小心,尽管袁苏明颇为配合,但依旧是呼呼喝喝,催他前行。“快点,老实些!”

袁苏明和她擦肩而过,眼神和她擦过,他有些无奈——是已经认输的姿态,而她唇边含着冰凉的笑,畅意地注视着他。

这一次,居高临下的,终于换成了她。

“视频——”他低声说,胡悦没搭理他,当听不见。袁苏明又说了一遍,“视频……”

“说什么呢!”警察推了他一下,“还走不走了?”

他真就站着不走了,扭过头有些央求地问,“胡医生,那个视频——”

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她编织出来的谎言吗?

今晚这一切,从开始到现在,都是她的算计吗?

都只是她诱惑他上钩的套?

但——眼见为实——那个视频,可能是假的吗?

他们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遇,复杂的信息,仅凭眼神,却也在瞬间完成交流,她一定也做了一个局来骗他,而他也确实落入了她的计算之中,袁苏明已经认输了,他只是无法忘怀这么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视频,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祖父在他和师雩中,选了师雩吗?

他几乎是央求地、几乎是饥渴地用眼神问,‘视频,是真的吗?’

而她呢?

她宁静地,平静地用眼神回答,用微笑回答,用莫测高深的沉默回答。

‘自己猜啊。’

你骗了我12年,在迷雾中探索了12年,孤独地求索了12年,自我质疑了12年。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追寻真相的滋味,明白求之不得的滋味,明白这种看不清想不明的滋味。

现在,终于轮到你了啊。

第213章 相会相背

“所以,你就在身上带着这个麦克风和隐形摄像头,是因为?”

“我对袁苏明的身份很早就有怀疑了,他和我说他是师霁,但是这些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我害怕,如果有万一的可能,他才是杀人凶手的话,我会出事,所以我很早就做了报警的准备,也想尽自己可能留下一些证据。结果……他果然是凶手。”

“那天晚上,袁苏明进来偷走照片的时候,你是醒着的吗?”

“我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因为他晚饭的时候想给我喝一杯下了药的水,被我发觉了,我就更害怕了,就联系了我认识的刑警,他叫我先不要表现出来,自己小心。他会把那杯水拿去化验——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有安眠药的成分,但具体是什么药还要问当事人。所以,你发现他进来偷走照片以后,就一直暗地里跟着他?”

“嗯,我没有车,所以还要打车,慢了一步,不过,我猜他是去师雩的房子了,那个房子我有钥匙,我就决定去看一下,我也和刑警说了我的去向。他不赞成,但我还是想去。”

“你有那个房子的钥匙吗?”

“我是师雩的女朋友,他给我的。”

“你之前来过那个房子吗?”

“之前和师雩一起回来探望老人的时候来过。”

“之后就没来过了?”

“没有。”

“那这个u盘也不是你放进去的喽?”

“不是。”

“好。”做笔录的声音似笑非笑,,“胡医生,你知道什么叫钓鱼执法吗?”

“知道啊,警务人员或者行政人员故意诱使犯罪的一种做法——我记得,好像社会群众不是这种行为的主体吧。”

“……就差不多问这些了,你看一下笔录,没问题的话,我打印出来,你签个字就行了。”

“咔——”刑警按掉了录音笔,正式打开摄像头,测试了一下,“师雩,现在可以叫你师雩了吗?”

“可以。”坐在询问桌另一侧的男人淡淡地说,“向政府承认,我就是师雩。”

很少人能在看守所还保持尊严,这里的嫌疑犯‘过堂’的时候,有需求的时候,都要大喊‘报告政府’,这种强权机构,可以很容易地摧毁掉一个人的尊严和傲气,但师医生是个例外,他的‘政府’,就只是一个单纯的称呼,甚至有那么一点儿玩笑的味道在里面。

他也剪了寸头,穿着橘红色的囚服,但——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尊严、城府和心防,并未受到丝毫影响,这甚至也包括了他强大的信心。从s市被转移回a市,已证明他的案情正向不利于他的方面滑落,他也并不惊恐,今天被人告知,他失踪多年的兄长已被抓获,并承认了他才是当年那桩杀人案的凶手,师雩也没有喜形于色。这当然让人诧异,但转念一想,也是合情合理——唯有这样的城府,才能在十二年间精心地守护着自己的秘密。

作为警察,和嫌疑人斗智斗勇惯了,看到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总是有点不舒服,想要试着打破他的平静,但这念头也只是一转眼——师雩并不是空有傲气,该做关系的时候一样不让人失望,当然,在摄像机面前,所有人都要公事公办,警察也不可能和嫌疑人称兄道弟,这份疏离恰到好处。

“你在a市有一套房子,住址在……是吗?”

“是的。”

“你是不是把钥匙给了你朋友胡悦?”

“是的,我给了她。”

“你知道你哥哥师霁昨晚试图在那套公寓里杀害胡悦吗?”

“不知道——你们已经确定他是师霁了吗?”

“已经做了dna测试了,”警察咳嗽了一下,“结果显示,他和张程程有血缘关系,而且,他本人也承认了,他就是师霁。我们已经向大使馆发去照会,请他们协助调查‘袁苏明’在美国获得国籍的过程,还有,他在美国是否有不法行为。”

“噢。”师雩依然不动声色。

“你们兄弟俩都用过这个名字,为了不混淆,我们还是叫他袁苏明。你之前和他接触过吗?”

“接触过几次,但时间不长,我没认出他来。”

“他对你朋友胡悦承认了他杀人的全过程,这件事,你知情吗?”

“我当然不知情,我在看守所。”

“那你能说说你的经历吗?”

“好的。”这一次,他很配合,当然也是因为他听过胡悦的笔录,知道他哥哥已经栽了的缘故,既然袁苏明已经被骗出了事发的经过,那么,现在他当然可以实话实说,两边的故事越是严丝合缝,他的嫌疑也就越低。刑警在心里反复回味着这对兄弟的事迹,也不得不承认——师家人,的确都很聪明,不论哥哥还是弟弟,在智力上都够问办案人员喝一壶的了。

“……那么,当时你知道哥哥可能杀人后逃跑,你是怎么做的?”

认真听着师雩的供述,他时不时也提出疑问,毕竟有许多事,袁苏明也不清楚,在那份不能被当作证据的录像中并未提到。“你想要报警——但是家里人并不允许?”

“我和我哥哥那天的行踪只能由家里人来证明,如果他们不肯作证,我没法说他事发后没回家。如果我大伯和大伯母为他作伪证呢?当时没有立刻报警,就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其实,当时最正确的做法,我应该马上原路返回的。”

“所以,你是畏惧被陷害,才一直没有报警?可以具体说说你家里人的立场吗。”

“他们一开始并不相信师霁杀人了,甚至我刚提出这件事,我奶奶就发病了,闹了一个晚上,根本分不开身,后来第二天早上,警察去了现场,一直联系不上师霁这才开始惊慌,之后家里就一直在争吵,我想报警,我祖母那时候无法接受事实,不能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她的意见可以不列入考虑,祖父大概是中立的吧,他已经老了,还能做什么呢?伯父伯母反对得最激烈,但也拿不出解决方案——我知道师霁一定陷害了我,他有我的血样,拿走了有我指纹的手术刀,当时没有立刻报警,这些事其实已经说不清了,但是如果不报警,他打电话匿名举报证据以后,就会更加说不清,如果要说清,就要扯到师霁,那么我伯父伯母肯定不会帮我作证,这是一个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