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桑中契/明月入君怀(94)

顼婳站在城头,远远一揖:“魔尊别来无恙?”

赢墀仰头观望城上无边丽色,问:“怎么,傀首不打算请本尊入内一叙?!”

顼婳态度十分谦卑:“本座虽有此心,但奈何画城族规严厉。明令傀首不得与外族通婚。本座与魔尊叙旧,恐怕祭司神殿误会,族民质疑。实在不便,还请魔尊见谅。”

“哼!傀首好充分的理由,好恳切的语态!”赢墀目光阴冷,顼婳这次可是将魔族坑得不轻。他说:“画城魔傀,世居天魔圣域。若连本尊都不得入城,天衢子的化身却与傀首同食同住,不是更容易引人质疑吗?”

他对画城的情形,倒是知道得清楚。顼婳满面含笑:“这怎么相同。奚掌院的化身乃本座俘获,阶下之囚而已。莫非魔尊也愿意封禁魔息,上缴法宝,被幽囚画城?!”

这当然不可能!赢墀沉声道:“只怕本尊入城,没有奚掌院那般待遇。”

顼婳指天发誓:“魔尊此言可冤煞本座,本座保证,若是魔尊被俘,画城一定以礼相待,较之奚掌院待遇优越百倍千倍!”

她胡扯起来一向真诚无辜,赢墀脑壳进了水才相信!他冷笑道:“如此说来,天衢子的化身对傀首而言并不重要?”

顼婳心生警觉,轻拂衣袍,淡笑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毕竟九渊仙宗定会出高价来赎嘛。”

赢墀说:“哦?原来傀首意在索财。”

顼婳心生不祥之感,但是被逼至此,当着画城卫队,也没办法。只好答:“不然呢?莫非奚掌院这化身上,本座还能另作他图不成?”

赢墀道:“那么,魔族愿意出价,一千魔傀,向傀首交易天衢子化身。如何?”

所有人都看过来,顼婳背脊微僵。

一千魔傀,当然是笔划算的买卖。而且当着族人,无论如何还真是不好拒绝。

着实应该同意,此时画城与玄门已是交恶,应该尽力避免与魔族的冲突。何况公然包庇,族人那里也难免会诸多猜想。于她统治人心不利。

可……倘若天衢子的化身当真落到赢墀手上,那……不堪设想。

顼婳久未答话,赢墀却并不意外,只是问:“怎么,傀首舍不得了?”

这个人,真是狡诈如狐,专出难题。顼婳右手轻轻拂弄手中折扇,说:“倒不是舍不得,只是一千魔傀,未免太少吧?”

赢墀目光阴晦:“那么傀首准备开价多少?”

顼婳哈哈一笑,她还真是不敢开价,赢墀这个人也是惯会乱来的。万一他真同意了,难道当真还把天衢子的化身拿去交换不成?

她说:“那就要看九渊仙宗肯出什么条件来赎了。老实说,奚掌院这化身,可谓是玄门独一无二。魔族也未曾听说谁有修炼成功过。这样的稀世珍宝,开价多少都不为过。”

赢墀当然看破她的强辞夺理:“就算珍贵,于旁人有何用处?”

顼婳轻笑:“不仔细研究,谁知道有无用处呢?”

赢墀一身魔息浮浮沉沉:“如此说来,傀首是打定主意不予交换了?”

顼婳笑靥如花,说:“另行商讨,另行商讨。”

赢墀眼看着画城士兵打开城门,接走他这次带来的三千魔傀。他声音冰冷:“一万魔傀,也不行?”

顼婳愣住,你可还真是大手笔啊。这是有多仇恨天衢子。

画城兵士都偷偷打量顼婳,一万魔傀,这几乎是整个魔族中魔傀的数量了。如果连这样的条件也不应允的话,若说没有私心,恐怕就无人能信了。

连顼婳都不知道自己的犹豫从何而来,她问:“神魔之契约束承诺吗?”

赢墀面无表情:“是。”

顼婳左手轻抚右掌:“魔尊如此慷慨,本尊岂有二话?愿与魔尊以神魔之契为凭,一万魔傀,交换天衢子化身。”

赢墀说:“既然如此,本尊这便令人准备了。”

傀首莫名其妙地,觉得有点心虚。

这次救回魔傀三千人,画城震动。她却只是令祭司神殿安置族人,并未亲临。太史长令意外:“傀首不亲自接见族民了?”

顼婳不理会,太史长令紧接着又道:“顼婳,不管你做再多事,我也不相信,你是真心为了画城。”

而一向只是逗弄戏耍他的顼婳却突然回头,阴森森地说了一句:“大祭司猜得极对。”

太史长令僵住,那一刻,她眼中的阴寒如毒蛇,攀上他四肢,钻进他的血液,向他的心脏汇流。他两股颤颤,竟有一种直面天魔的惊恐。

回到星辰海,顼婳心中莫名有气没地儿出。

心随意动,竟然又来到了天衢子化身的居处。他还在配药,药材林林种种,极为繁复,显见确实伤得不轻。顼婳在他对面坐下,他也并没有朝她看。

静坐半晌,顼婳终于忍不住:“方才赢墀前来,归还前些日子应允的三千魔傀。还开出了优厚条件,愿以一万魔傀,迎接奚掌院化身前往作客。”

天衢子手中微顿,连带本尊都有片刻凝滞。他说:“一万魔傀,魔尊真是好大手笔。”顼婳不说话,他只好又问:“傀首答应了?”

顼婳道:“嗯。”

天衢子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不见愤慨,也不见失望:“倒是物超所值。”顼婳发觉自己竟然心中不安,天衢子却随后又道:“不知可否借傀首宝地,容在下炼一炉丹药?”

顼婳说:“啊……哦,当然可以。奚掌院请随我来。”

一万魔傀,赢墀没那么快准备妥当,他还有时间。顼婳当真带他来到画城药坊,之所以称为药坊,是因为画城医修稀少,此地仅仅只有几名粗浅药师。

但是丹炉配置,却丝毫不差。

天衢子欠身道:“有劳傀首。”

顼婳回礼:“奚掌院客气。”

天衢子不再多说,上前打开药炉,准备开炉炼丹。顼婳在旁站了一阵,终是无事,转身离开。顼婳一走,药坊的几名药师便都上得前来,纷纷请求帮忙。可毕竟修为不够,说是帮忙,其实也无法相助。

只是阴阳院奚掌院亲自炼丹,谁愿错过?大家无事可做,却也不愿离开。而出乎意料的是,天衢子也并未驱赶。几位药师围在丹炉旁,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他。

倒是天衢子毫不忌讳地将药材种类、分量及入炉顺序展示给他们看。有人小声问:“朱砂火炼,岂不有毒?”

可出乎意料的,天衢子竟然也耐心向他解释药理。旁人见这位掌院随和,便也颇多问题。天衢子有问必答,有答必细致入微。

一时之间,炼丹药如同医修学堂。

融天山,木狂阳正睡着,突觉房中有异。她素来警觉,立刻伸手去握长刀,却不料握了个空!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脸,竟然格外熟悉——付醇风。

木狂阳尚且来不及反应,付醇风手握她的乾坤日月刀,冲着她的头颅一刀斩下!木狂阳猛地偏头躲过,床铺却是轰然一声,应声而塌。付醇风仍然是双目呆滞,嘴里念念有敌:“杀木狂阳……”

木狂阳几乎是跳将起来,也不跟付醇风交手——傻子才跟他交手呢。

她二话不说,调头就往医宗跑。

于是一大清早,所有弟子都见刀宗掌院拔腿狂奔,付大长老在其身后狂追,一座炮台在奔跑中上下点头。

……算了……算了,保命就得,要啥脸。

木狂阳像疯狗一样蹿进医宗,不顾医宗弟子阻拦,直奔君迁子卧房而去,并一头撞破了君迁子掌院的窗户。

君迁子几乎是立刻披衣而起,尚来不及反应,就见付醇风当头一刀斩来。医宗法阵不比刀宗,能令他横行无阻。法阵被催动,付醇风被陷在阵中,但却是全无防御,任由利箭横来,只顾追杀木狂阳。

木狂阳没有办法,又只能回身去救。

一边救还一边喊:“君迁子!快帮忙叫醒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