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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中契/明月入君怀(95)

君迁子掌院简直了,只得打开医箱,又取出一粒混元丹,一脸痛心地道:“混元丹十年才能得一炉,一炉仅九粒,你们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然而抱怨归抱怨,眼下却是无法,只得取出丹药。木狂阳对付醇风已经心里有底了,这时候打飞他手中的乾坤日月刀,飞扑上去,不顾他挣扎,将他压倒在地。

眼看着她又要下手掰折自家师尊的手脚,君迁子赶紧道:“不必,有我在侧,你掰折他手干什么?跟他有仇啊!按住就好!”

医宗弟子尽皆上前,一阵兵荒马乱,却总算是将付醇风按了个结结实实。

君迁子把混元丹喂给他,此丹毕竟高效,不一会儿,付醇风已经睁开眼睛。入目第一眼,便看见死死压在自己身上的木狂阳。付大长老只觉得老脸通红:“我……又发病了?”

木狂阳这才松开他:“师尊啊,我现在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您这实在是太吓人了。等我伤好我他妈一定要杀到天魔圣殿,弄死赢墀!”

付醇风这才看见她胸口已然塌陷下去。他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摸,木狂阳顿时面色古怪:“师尊……师尊?!我说,虽然塌了,但好歹还是胸,你这样伸手就摸,不太好吧?”

付醇风猛缩回手,连脖子都已红透,瞪她一眼道:“还不快起来!”

木狂阳哦了一声,这才自他身上下来。付醇风回身跟君迁子说话,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这病症,当真没治了不成?”

君迁子还没说话,木狂阳已经道:“师尊何必这般说。只要给予一定时间,哪有君迁子掌院治不了的病?”

君迁子重新替木狂阳接骨换药,眼见她伤势好得慢,不得已又将混元丹喂了她一粒:“少激我。这本就不是病,解术我并不擅长。你等恐怕只能找天衢子帮忙。”

付醇风倒是并不意外,君迁子是不个靠谱的,他迟迟不下手医治,必是尚无把握。他说:“可我总不能动不动便追杀狂阳。若暂时无法医治,请囚我于禁室,以免出现意外。”

先行囚禁起来,倒是个好办法。

君迁子刚要答话,却不料木狂阳先开口了:“囚什么囚?一把年纪的还出来逞英雄。我自小心一点便是了,你要能杀了我,刀宗掌院便早该换人来坐。”

到底还是心疼自家师尊了。君迁子都懒得看这一对师徒,快速替木狂阳接好胸骨,有混元丹护体,也不需要再服什么药,他挥挥手,把一大早便闹得鸡飞狗跳的二人赶出了医宗。

回到刀宗,木狂阳是真的没有睡好,这时候还在打哈欠。

付醇风难免心疼,说:“你再睡一阵,为师去趟苦竹林。”

木狂阳挥挥手:“去吧去吧,不过说真的,师尊您犯病之时要是能改杀天衢子就好了。要不您这几日多念念他的道号,指不定目标就真换了呢?”

付醇风白了她一眼,压根懒得理她,径直去往苦竹林。

苦竹林,天衢子坐在案前,他双手伤势已然痊愈,正在翻阅古书。付醇风这病势来得古怪,大家都在想办法。但是解术一事,医宗并不擅长,他也只得各方留意。

然而今天,他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付醇风说:“你先找个什么东西,把我绑起来。”

天衢子余光一瞟,看见他狰狞丑态,心中暗叹——这刀宗大长老也是造孽。他自墟鼎拿出一条细细的银链,自付醇风脖子缠绕至肩臂。银链光芒一现,顿时陷入肉中。

付醇风说:“是封印灵力的法宝?”

天衢子说:“只是不能以灵力施以攻击术法,于自身修炼无阻。”

付醇风心下略安,此举既不耽误修行,也能让他发病时不能再使用术法。木狂阳总不至于被一个不能使用术法的凡人给伤到吧?

天衢子说:“此事我与君迁子都还在想办法,大长老且回吧。”

他今日神情格外清冷,付醇风心中不解,然而天衢子同他并不亲近,总不好多问。他带着疑惑出了苦竹林,刚回到刀宗,便听见有弟子前来传报:“魔尊赢墀承诺以一万魔傀向画城交换奚掌院化身。画城傀首应允了。”

九渊仙宗顿时上下震怒!

这画城,简直是不将整个九渊仙宗放在眼里!

而此时,向家堡。

堡主向销戈正在潜心打造心的圣剑。这老头脾气古怪,此时又正是需要全神贯注之时,谁敢打扰?连他儿子向盲都恨不得远远躲开。

向销戈几乎挖空了整座后山为剑炉,以熔岩为碳火,此刻正在汗流浃背地研究风箱鼓风。突然背后响起脚步声——这个时候,谁敢打扰他?!

向销戈猛地回身,身后果有一人。是个女人。向销戈一脸暴怒僵在脸上,面前这个人他从未见过,衣饰面貌皆陌生得很。却偏偏不知是哪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熟悉。

他打量了半天,皱眉道:“你是谁?!”

顼婳一身红黑相间的长袍,缓步而来时,身上甜香四溢。她轻笑:“好久不见了,父亲。”

向销戈连整张脸都皱起来,他这一生,只有向盲这一个儿子,几时有过女儿?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顼婳却已经淡笑道:“看来岁月漫漫,父亲已经连我都已不再记得。”

向销戈脑海如一阵电闪雷鸣,他后退一步,双唇颤动:“你……你是……不、这不可能……”他步步后退,“不可能。”

顼婳浅笑:“怎么不可能呢,父亲。”

这一声父亲,叫得向销戈毛骨悚然。顼婳却缓缓走到剑庐前,轻声道:“实不相瞒,这次本座前来,是有求于您呢。”

向销戈身体轻颤,连一向稳健的手也握不住手中羊皮图卷:“你……来此何事?”

顼婳慢慢将手搭在他肩上,说:“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女儿在人间混得憋屈,受了贼人欺负。希望父亲为女儿铸一柄兵器,以拒敌寇。”

向销戈说:“你本应镇守天河弱水,为何脱逃?!”

顼婳轻笑着凑近他,在他耳边说:“因为女儿想念父亲,想念人间啊。”

向销戈几乎是颤抖着推开她:“你可知违背天道,你将成魔?!”

顼婳笑意更盛,邪魅妖冶:“我当然知道啊,父亲。”

☆、第51章 白昼冗长

第五十一章:白昼冗长

向销戈, 时年三千四百余岁,整个玄门除了九渊仙宗宗主水空锈之外, 便属他最为年长。

如今早已被尊为器圣的他,几时有过这般慌乱的时候?!

可是由不得他不慌乱, 只有他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初自己亲手所铸的圣剑,成了魔。他说:“上古大阵精密无比,九渊仙宗又年年皆有加固, 你是如何出来的?!还有……你身上, 又怎么会是魔傀的血脉?”

到底是老谋深算, 他一边问话,一边却是悄悄将手伸向袖中的法宝。那法宝乃是九渊仙宗器宗掌院九盏灯敬奉给他的宝物。

不受任何灵力影响, 可以直接联络九渊仙宗。

可是他手刚一触及, 顼婳便笑着道:“我劝父亲不要妄动。”她手指轻轻抚弄向销戈的白发,说,“父亲的身躯,换过很多次了吧?三千多年,再如何修为高深, 肉体也不可能坚持下来吧?”

向销戈不管不顾, 仍然想要催动袖中法宝,然她却又轻描淡写地道:“不知道向盲的身躯若是毁了,父亲是不是也能替他重铸呢?”

向销戈不敢乱动了, 他耗费千年心血, 铸就一柄圣剑, 成就了自己器圣之名。但是却也错过了最适宜生育的年龄。原以为就此绝后, 他也绝了这念想。

却不料历经数次改造的身体,竟然在最后诞下了子嗣。

老来得子,岂有不珍惜的道理?

顼婳坐到他身边,说:“这个弟弟,父亲想必得来不易。他应该是父亲最珍贵的东西了吧?”

向销戈转头看她,两千余年之后,他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打量顼婳。他说:“吾最珍贵之物,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