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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嬛传之柔桡嬛嬛(59)

作者: 末烬 阅读记录

赤芍脸上窘迫得发红,忙退了一步,徐婕妤作为旧主也十分地局促不安,略带自责地颔首向甄嬛算是致歉。

玄凌是聪明人,不会猜不出赤芍的身份。不过他仍是带着玩味的神色,颇有兴味地看着赤芍,道:“虽然无礼,话却是很动听的,想必你家主子好好调教过你。”说罢微笑亲昵向昌贵嫔道:“红莲算不得辱没你,还是很相衬的。只是说红白并蒂莲花不妥了。”他看看身边的甄嬛,注目轻笑道:“嬛嬛居贵妃尊位,便是像,也该是花中贵妃的西府海棠。”

昌贵嫔面色一滞,尴尬地笑笑把赤芍掩到身后,徐婕妤见玄凌和甄嬛并不生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眉庄只冷眼旁观,姣好的面容上含着一丝淡漠的笑容。

甄嬛无暇去顾及昌贵嫔含笑带嗔的娇容,目光只被赤芍吸引,悄无声息地捕捉到她眼神中那一缕隐秘的失望和落寞,几乎无声地湮没在她艳丽的绯红衣衫之后。

只怕赤芍说话太出挑了,回去燕禧殿也不会好过了。

偶一回眸,傅婕妤仍是在玄凌座位旁侍立,怨毒的目光不加分毫掩饰。玄凌显是明了,却不予理会,随意地摆摆手让她下去,如挥退宫女内监一般。

作为真正的替身,她的待遇远比甄嬛悲惨得多。

筵席散后,玄凌去了燕禧殿看和睦帝姬,甄嬛与眉庄顺便到玉照宫叙话,甫坐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正好端睦夫人与敬妃联袂而来,敬妃一进门就笑吟吟道:“徐婕妤和刘婕妤的孩子过上两个来月就要生了,我闲着无事做了些小孩子的衣裳,两位妹妹若不嫌弃,将来就留着给孩子穿吧。”

含珠手里捧着一叠子婴儿的衣衫,色彩鲜艳,料子也是极好的,绣满了仙草云鹤,瑞鹿团花、方胜鸾雀、喜鹊衔花等图案,颜色亦是红香皂翠样样俱全。手工既好,针脚也匀,可见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甄嬛笑道:“敬妃姐姐的手艺是愈发好了。”

敬妃微微一笑,掩饰住眼角蔓生出的失落与寂寞,恬静道:“我刚进宫的时候,当真是手拙得厉害,别说绣什么花了,左右最拿手的不过是绣个鸭蛋罢了。”

眉庄抿着嘴笑着打断,“如今看敬妃的巧手,定会觉得绣鸭蛋一说是扯谎了。”

敬妃淡然仰首,低低道:“年深日久,到底安静一人的时候多,再怎么笨的,如今也没什么花儿不会绣了。”敬妃一向淡然,然而此刻话中的寥落,却是显而易见了。

宫中年深日久,朱墙碧瓦之内,又有何人是不寂寞的。何况今世敬妃孤单一人,连抚育胧月的机会都没有呢。

敬妃微笑道:“昌贵嫔的和睦帝姬也有八个多月了,我也为她的孩子缝制了些衣裳,免得又叫人说我偏心。”

甄嬛捡了块菱花绢子系在腰间的碧玉通枝莲带扣上,起身道:“说来我还从没去过燕禧殿,那日在湖心水榭赏景时,皇上也没留情面,昌贵嫔想必会吃心。既然敬妃姐姐要送衣裳过去,不如我与眉姐姐也一同过去,就当凑个热闹。”

眉庄沉吟片刻,沉静道:“也好,到底有太后和晋康翁主呢。”

燕禧殿前,却见李长带了几名内监和侍卫守在明攸宫外,这几日天气稍稍凉爽了些,几个小内监守在外头的梧桐树下神色倦怠,李长坐在宫门前的石阶上,倚着一头石狮子打盹儿。

甄嬛已明白是玄凌在里头,于是轻轻咳了一声。李长警醒,忙起身赔笑道:“三位娘娘来了,奴才偷懒,该打该打!”

敬妃和气道:“李公公终日服侍皇上,也该偷空歇一歇,要不怎么应付得过来呢?”

李长忙打了个千儿道:“多谢娘娘体恤。”说着引她们往里去,正走到宫门前,忽然悄无声息停住了脚步。敬妃一时好奇,也不知道里头闹什么缘故,扯一扯甄嬛眉庄的袖子,三人一同悄悄走了上去。

燕禧殿在上林苑风光曼妙处,周围疏疏朗朗,满宫内外只不见半株柳树、合欢、梧桐等易飞絮的树木,唯有一带清泉淙淙绕宫苑而过,倒也雅静。殿外遍植牡丹芍药一类富贵之花,正殿高大深远,富丽气象不逊于当日的宓秀宫,三进深殿前花台下,疏疏地种了一些时新花草。两列蝴蝶兰夹杂着几行避烟草与蘼草开得如彩蝶飞雾一般,倒也灵动。

算不上茂盛绮丽的花丛中,宫女绯红色的衣裙格外夺目,而绯红近侧,是更夺目耀眼的明黄色的九龙长袍。玄凌的神情似被绯红的衣裙沾染了春色,笑意深深而温柔。近旁一株凌霄花开得艳红如簇,散发出无限的热情和吸引,赤芍娇柔含羞的脸庞便如这凌霄花一般,吸引住了玄凌的目光。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有时候人不需倾国,只要一时入眼,便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后宫,就常常充斥着这样的机会。而此刻红衣娇羞的宫女赤芍,就踏上了机遇的青云。

玄凌托起她的下巴,微眯了双眼,声音低沉而诱惑,“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赤芍。”,她低柔而娇媚地答,“就是红色的芍药花,皇上可喜欢么?”

“自然喜欢。朕会记住你,赤芍。”玄凌微微眯起双眼,眼中似乎映出昔年那朵天下间开得最艳烈的芍药——但,也只是似乎而已。

赤芍笑了,略含一点得色,忽然一转头,提起裙子跑了。那样红的裙子,翩飞如灼烈的花朵,将玄凌的视线拉得越来越长。可在那看似恋恋不舍的目光里,一点阴翳挥之不去。

而甄嬛看得分明,不远处廊柱旁,昌贵嫔的大宫女琼脂冷冷望着这一幕,嘴角凝着十二万分的凌厉之色。甄嬛抬首,见重重殿宇飞檐高啄,廊腰缦回,正似勾心斗角、曲折迂回的人心。

甄嬛发现,她已经许久许久看不懂玄凌了。

她缓缓地向前走去,并未刻意放低脚步,玄凌耳尖听闻连忙转身,似乎方才对赤芍的瞩目只是幻影般,凌霄花灼灼其华,他的眼中亦是灿灿的星辰。甄嬛蓦然驻足,与他四目相对,眉目流转间绮念如野草般疯长。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温柔凝眸的一个人,和这般深情凝睇的时光。

☆、清河非清

自燕禧殿那日失态过后,半月过去,玄凌依旧频频踏足柔仪殿,如此日子也缓缓过渡到了中秋。甄嬛自认是看破一切的人,只是每每午夜梦回,这心思一日乱似一日。

她始终认为,她和玄凌之间无论说喜欢或爱都是亵渎。什么惊艳时光温柔岁月,那已经是她上辈子就不相信的东西了,只能用来骗小孩子。

然而烦乱的思绪并未因此消减。

乾元二十一年的中秋,因着两位婕妤有孕格外大办了,连皇后也暂且被解了禁足,只是依然由甄嬛操办。晨起甄嬛便开始忙碌,先是帝后去太庙祭天,然后由皇后偕同阖宫陛见,向玄凌贺喜,最后是贵嫔以上的妃子一同由帝后带着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道贺。

后宫莞贵妃一枝独秀、皇后式微是贵眷们都知道的事,是故甄嬛一早起来便按品大妆,珠翠环绕,凤冠霞帔,湮没在贺喜的人群中谈笑风生。夜宴之前,嫔妃和亲王外眷是不会相见的。等参拜结束,已到了正午时分,草草歇歇了午觉起来,又要卸下礼服,换成略略简约些的衣衫,准备晚间的合宫家宴。

与往常一样,甄嬛和皇后分庭抗礼坐于玄凌近侧。多日不见,皇后身上那股子颓唐之气纵使最华丽雍容的凤袍也难以遮掩,宫嫔贵妇们的窃窃私语里,总带着对皇后的猜测和嘲讽。

人总是这样,吝于在你辉煌时给予最真切的祝福,却不吝于在你落魄失意时加诸最不怀好意的揣度,并乐此不疲。这些日子,怕是连昭阳殿的地砖都冷到彻骨吧。

甄嬛在上首俯瞰众人,时不时与玄凌私语两句。因是合宫朝见的日子,今日中秋夜宴之上,一众妃嫔自然是卯足了斗艳之心,个个打扮得如三春盛放的花朵,唯恐落了人后头。为求节日喜庆之意,宫妃们的身上大都是织金的宫装,连那些位份低微久不面圣的宫嫔亦穿着掐金钱的锦衣,放眼望去尽是金闪银烁,兼之环佩珠玉的光芒闪耀辉映,紫奥城内一片歌舞升平的浮华璀璨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