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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116)

秦亦对他再三嘱咐:“你缺什么短什么,跟我和阿布来说,不许再出去做那偷鸡摸狗的事。”

“谁偷鸡摸狗了?”夏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炸毛道,“你那天不还说,窃药不算偷吗?”

“我说你就信?也不想想那是什么情况下说的。”秦亦撇嘴。

“你……”夏枫气结。

“好了,秦亦、夏叔,你们两个怎么跟上辈子有仇似的,一说话就掐。”桑布端着茶盘进来打圆场道,“夏叔,你还是赶紧给她看看身子,到底有没有把握把毒清了。”

夏枫两个人交替地诊脉,不住地从牙缝里倒吸凉气,嘴里发出各种奇怪的动静,就是不说话。

桑布急得不行,在旁边东转西转又不敢打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问:“到底怎么样啊?”

“恩,很复杂!”夏枫故弄玄虚地摸着没有胡子的下巴。

秦亦直接把手抽回,起身朝外边走边说:“治不了就拉到,别装神弄鬼的。”

“嘿,跟我来激将法,你小子!”夏枫伸手一把将秦亦抓回去,按在椅子上道:“为什么说你的毛病复杂,第一,你母亲生你的时候,身子就不好又没遇到好大夫,所以你从胎里就带着病弱,这叫先天不足;第二,你小时候没有喂养好,家里条件不好或者受虐待,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所以原本的三分病弱,就被拖成了五分,这叫后天不足。第三,十来岁上下,怕是没少挨打,有些内伤淤阻,而且还吃了那烈性的药物,更加阻了气脉经血的顺畅,而且好像受过至寒之物的侵袭,脏腑还有寒气淤积。”

“总体来说。”夏枫咳嗽一声总结道,“看你这具身子骨。应该几年前就死了的,能活到现在实属命大。近几年虽然吃得不错,也将养过来许多,但是病根儿未除,最多也就还有十年的寿命。”

秦亦听他说得悬乎,但是说她几年前就该死了,倒也是实话,这身子的主人可不就是几年前死的,要是她不死自己也不会来这里。

而桑布早已经被吓得脸色惨白,张了半天嘴才发出声音问:“那,那可如何是好啊?”一把抓住夏枫,央求道,“夏叔,你可一定要救她啊!”

“嘿嘿,没事儿,别怕,我说的是寻常情况,只有十年寿命,若是遇到了我,自然就是另一种情况了。”夏枫笑得贼兮兮的。

秦亦一翻白眼儿,就知道他这人不可能有什么正经。说得那么悬乎,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本事高强。不过这人虽然很孩子脾气,但并不让人讨厌,至少比那些表里不一的官员们要好上许多。

刚想到这儿,外面的管家进来禀报道:“老爷,外边儿来了好几府的家丁,都是递帖子请老爷去赴宴的。”

“赴宴?”秦亦疑惑不已,自己从入朝为官以来,一直是呆在礼部的清水衙门,天天琐碎事情不少,但是好在没有什么迎来送往的应酬,她倒也十分喜欢。虽然说她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官员,但除了干活基本没人想的起来还有她这么个官儿,今天这是什么情况,竟然有人下帖子请客?

“人呢?”秦亦皱着眉头问。

“留下帖子就回去了。”管家弓着身子应道,“帖子都在这里,老爷您过目。”说罢抬手呈上来十来张请柬。

秦亦接过来随手翻看,事由五花八门,家里母亲做寿的、长子行冠礼的、姑娘出阁的、孙子满月抓周的,甚至还有个十八房小妾生了儿子的。再看落款,除了礼部其他五部的官儿都齐了。

“去写回帖,说老爷我近日缠绵病榻,出席这种喜庆场合不妥,怕冲撞了。然后根据场合和官职,分别备下礼,到日子派人送去。”秦亦瞥了夏风一眼,暗道自己这也不算是撒谎,本来就是在养病。

桑布翻看着那十几张帖子,嘴里不自觉的唏嘘。等都看完了一拍桌子怒道:“你在外头惹什么祸了,怎么好端端的这么多贴子?这得搭进去多少钱啊!”

秦亦无辜地眨眨眼睛道:“我刚回来两天,除了昨晚进宫都没去过别处,我上哪里去惹祸?再说,你相公我哪里是出去惹祸的人,我这么安分。”她自己也没想通,不过就是去给公主送了回亲,回来怎么就身价倍增了。

桑布一想也是,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扳着手指头算:“咱家的进项,只有你的俸禄和城外那几亩地的租子,再加上逢年过节的贴补,殿下倒是三天两头地赏下来东西,但都是能用不能卖的。咱们得打理着这么大个宅子,下人们的吃穿用度,再加上你出去的穿戴用物,原本就是可丁可卯的,没什么盈余。如今倒好,这么多官老爷都来下帖子,人不到礼也要到,这可是笔不小的开销啊!”桑布的小脸儿皱皱巴巴地,看来还真是很愁人的问题。

秦亦对钱财没什么概念,家里的财政大权一向都是交给桑布。对于这些人情往来虽然头痛,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感,只笑着说:“人情往来,有往有来,随出去的礼,总还有收回来的一天嘛!”

“上哪里去收?”桑布嗤之以鼻道,“咱俩是有爹妈做寿,还是有儿孙摆酒,还是有儿子姑娘的迎来嫁娶?”

“这……”秦亦一想也是,抬眼打量着桑布道,“要不。你给我生个儿子?”

“你……”桑布的小脸儿被气得通红,抄起旁边塌上的软枕就朝她丢去,“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怎么总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时候管家也不知道怎么鼓起了勇气,垂手站在一旁接话道:“夫人,老爷这话说得也是没错的,旁的人在老爷这个年纪,儿女都应该满地跑了。”

桑布被说的又羞又恼,当着外人也不好发作,只得狠狠地剜了秦亦一眼,暗道,等就剩咱俩的时候我再收拾你!

外面的门房又跑进来道:“禀老爷……”

“怎么,又有人下帖子?”秦亦这会儿也有些郁闷了。

“不是下帖子,茗王子殿下登门,已经在整天候着老爷了。”门房死死地低着头不敢抬起,怕秦亦看见自己脸上的诡异表情,那个茗王子不愧是京城出名的“美人”,当初外面传言自家老爷与他……自己还不信,如今一看真人,倒是比夫人还要妩媚动人得多。

“咦?”秦亦心下奇怪,那人说是为母守孝、闭门谢客,怎么这刚从齐国回来,就呆不住了。不过奇怪归奇怪,客已经登门,总不能晾在外面,“我马上就出去。”

她起身看看自己身上的穿戴没什么不妥,便也懒得再换,套了件马甲就朝前宅走去。

“茗王子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秦亦装模作样地上前行礼。

“秦大人,这般说话可真是折煞了苏茗。”苏茗知道她是故意拿乔,毫不示弱地媚笑着将身子贴了上来。

于是秦亦瞬间败退,心理安慰自己道,这只能说明苏茗比自己脸皮要厚,所以自己雷不过他。

挥手屏退了满脸八卦,却又努力板着脸的下人们,秦亦才问:“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找我?”

“特地上门来谢你的。”苏茗正色地推过一只扁方的木匣。

秦亦奇怪地打开袢扣,掀开盒盖儿。只见里面是白花花的纹银,十两一锭的银子整整齐齐地摆了两层,略一打眼怕是有个百八十锭。

她微微蹙眉,不悦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别的,说是为了谢你帮我解围,但其实,我知道你最近手头紧,又肯定不好跟殿下开口,便来帮你解解燃眉之急。”苏茗倒也不跟她客套。

“你拿回去,这我不能要!”秦亦将匣子盖好,抬手推回苏茗面前,“你自己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有这钱好好替自己谋划打点,我这边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的。”

“秦亦你这人……”苏茗眉毛立起,稍稍提高嗓音说,“我且问你,当初我半夜跑去找你,你可曾想把我拒之门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