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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163)

秦亦微微皱眉问:“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第一天就行贿不成?

“主子是打着买死档而进的铺子,若是空手出去恐遭人疑惑。”郑旭洪躬身道。

“但是这物件太过贵重。”秦亦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月明石,但是之前早有耳闻,听说此石长在深山险坡,开采极其艰难,产量也十分稀少,当地人不惜性命也进山开采,因为只要采到小拇指肚大的一块,就够一辈子受用不尽。而且开采后还要加工,月明石极其坚硬,打磨也需要非常高超的技巧,一旦破坏了石头表面的纹理,就会失去了均匀柔和的光芒。而眼前这块石头如龙眼大小不说,光芒匀称、含而不露,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极品,千金难求。她思付了一下又觉得强硬推辞不好,便说,“这样吧,我先拿着出去装个样子,回京便献给圣上,也算你的一份忠孝之心。”

“多谢主子!”郑旭洪此时对秦亦的印象极好,心道不愧是圣上挑来的接替人,果然不同凡响,不过就是觉得那里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待秦亦走后,他才又回到屋内,坐在椅子上细细思量,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可怖的事情,腾地从椅子上跳起身,冲到门口拉开门一叠声地喊:“郑三,郑三!”

郑家的下人从未见自家老爷这般模样,都惊异地面面相觑,管家郑三更是用手压着帽子一路跑了进来,气喘嘘嘘地问:“老、老爷,有何吩咐?”

郑旭洪将他一把拉进屋内,关上门压低声音道:“赶紧把我当年让你好生藏着的那画轴给我找出来!”

“画轴?什么画轴?”郑三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哎呀你个傻子,就是我二十年前让你好生藏起来,只许你自己知道,连我问你都不许说的那卷画啊!”郑旭洪急得直跳脚,一点儿也看不出平日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稳重。

郑三被自家老爷的话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嘴里念叨着:“二十年前,藏起来的画……”他忽然一拍脑门,“瞧我这个狗记性,老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拿!”

果然不多时就捧回来一个木匣,从中轻轻拿出一卷画轴,刚要打开就被郑旭洪一把抢过去:“好了,你可以出去了,把门给我看好,不许任何人进来。”

见郑三将房门关好,郑旭洪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这幅画,双手不住颤抖,上头系着的丝线都解了好几次才解开,他慢慢地展开画卷,由于年头久远,纸张已经有些微微泛黄。只见上面画的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着白衣站在桃花树下,仔细去看眉眼,你会发现,她的五官并不出众,但是凑在一起却似乎有了一种魔力,那种妩媚的神色力透纸背地让人一见难忘,连泛黄的纸张和漫天飞舞的桃花都无法遮掩。

而此时郑旭洪的注意力却并不在那女子的美丽之上,而是惊得合不拢嘴地发现,秦亦的眉眼与她竟有六七分的相像,只不过秦亦长相并不妩媚,总会被人忽略,唯有对那女子记忆刻骨铭心之人,才会敏锐地发现,那一双桃花墨眼,简直就是如出一辙。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临终遗言

原本剿匪结束后,尉迟晞应该留在江南道督办抚民一事,并且追查此番反贼围城的更深层缘由。

但还没过两日,京城的一纸加急书信催促回京,尉迟晞连行装都没顾上整理,就领着亲随先行骑马赶返京城。

京中依旧行人往来如织,商铺繁华喧闹,但在尉迟晞等人看来,城门上加强了兵力守备,门口安置了拒马,户籍盘查也更为仔细。进得城来,各坊门口也隐约多了许多巡城的衙役,眼尖的人还会发现,街头多了许多一身劲装但是神色凝重的男子,看似路过实则是在巡视。

尉迟晞心下更加不安,加急的书信是皇后的亲笔,让他速速回京。却没有说什么缘由。此番入京看来,莫不是宫中出了什么大事?他越想越急,不断地催动胯下的骏马,朝宫门赶去。

名阳皇宫如今各宫门口全都是明刀真枪的将士把守,即便见了尉迟晞也丝毫不加以通融,必须下马解下兵刃,对他的随从也是各个盘查。

尉迟晞和秦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之色,而此时宫内已经得到消息,皇后身边儿的女官玲蕊已经在宫门内候着,带着尉迟晞和秦亦就朝紫寰宫赶去。

“玲蕊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尉迟晞见四下无人,着急地压低声音问。

“殿下,您到了帝寝就知道了,别难为奴婢了!”玲蕊一脸的担忧。

紫寰宫外可谓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让尉迟晞想到了当初文嫔的矫召篡位,他心里一紧,脚下登时就慢了几分。秦亦快走两步来到他身后,用极低声音道:“微臣已经联络过云相大人,殿下宽心。”

尉迟晞这才重新加快步伐,抬脚迈入殿门,扑面而来的是浓重的药味,把原本的龙涎香的味道都遮掩了起来,屋内挂起了许多帘幔,把屋内遮掩得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也不知到底穿过了多少帘幔,这才来到东暖阁门口。皇后一身常服从里面迎了出来。

“儿臣叩见母后!”尉迟晞跪倒行礼。

“晞儿不用多礼,快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有些沙哑。

尉迟晞起身瞧去,只见她双目微红,下睑肿胀,一看就是哭过,更是着急地问:“母后,这到底是怎么了?”

“晞儿,你、你父皇他,怕是要不行了!”皇后说罢又落下泪来,忙抬手以丝帕掩口,不敢哭出声音来。

尉迟晞大惊,走前父皇不还是好好地,他顾不上多问,先大步走进暖阁,在床前跪下道:“儿臣叩见父皇!”

龙帐内并无声响,他扭头看向皇后,见她示意自己上前,这才犹豫地又膝行几步凑近床边一看,只见顺康帝双目呆滞,口角流涎,竟是连言语都困难。

他的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伏在床边痛哭道:“父皇您醒醒,晞儿剿灭了江南的反贼,您醒来跟我说说话啊,父皇……”

而此时顺康帝唯一能做的,就是费力地转动眼眸看向儿子,然后微微弯曲手指,松松地抓住他的手,似乎想要表示自己的欣慰。

出了暖阁后,尉迟晞才问:“母后,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父皇、乃是中风之症。”皇后拈起丝帕拭泪道。

“怎么会突然有中风之症?还如此严重!”尉迟晞觉得难以置信,“儿臣走时父皇不还硬朗得很?”

“晞儿,你有所不知,你父皇的病,都是你皇妹明华公主气出来的!”皇后似乎难以启齿,微微垂下头去。

“昑儿?不会吧,昑儿自小虽然是骄纵了些,但是对父皇还是极其孝顺的!”尉迟晞将信将疑。

“唉,女生外向,尤其是这嫁了人,心就都在自个儿男人身上了,哪里还顾得上父母。”皇后叹气道,“此番你南下剿匪,你父皇想趁别人以为我朝北方空虚的时机,诱敌深入,让他们至少几年内不能有什么妄动的能力,但是齐国不知为何一直按兵未动。前些日收到消息说昑儿小产,你父皇和本宫正在忧心,商议是不是应该派人前去探望或者干脆将人接回来养些日子。解解思乡之苦。可随即又收到昑儿的信,其中将她小产归结于拦着齐王发兵动进,与她小产的真正时日根本对不上。你父皇当时就十分生气,然后身子就有些虚火,原本本宫已经叮嘱御医配了药茶药膳给皇上调养,但紧接着西边儿又传来消息,说齐国大军已经在文丰、封宏等地集结,结果皇上这一气之下,就……”

“那太医如何说?”尉迟晞追问道。

“太医们就在西暖阁,唤来你自己问吧,他们那些高深的话,本宫也记不清楚。”皇后打发人去传太医。

尉迟晞知道她是推脱,让自己亲自问太医绝不是因为她弄不清病情,而不过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其实自从与皇后结盟后,他总是忍不住想拿她与已经故去的文嫔做比较,都是在后宫叱咤风云的女人,文嫔在美貌、才情、心计上都毫不逊色,但却输在咄咄逼人。而皇后则更加温和妥帖,乍看此人似乎是没什么性格,像温水一般留不下什么痕迹印象,但时间久了才会感觉到,她体贴入微地适应着每一个人,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贴心。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能稳居后位,无论她的儿子才疏智平,抑或如今的全无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