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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官(58)

“我家阿布可不是个拈酸吃醋的人。”秦亦见桑布小脸儿红红的,走过来坐在她身边也取笑道。

他们几个在闲聊,谁也没留意尉迟昑不多时已经喝了好几杯米酒下肚。这西陵的米酒,口感香醇中还带有一丝微甜,不过这酒后劲儿极大,若是浅酌慢饮倒不妨事,但若是像她这般没有酒量还当水喝,不用多时便会醉倒。她此时已经有些恍恍惚惚,觉得脸上潮红滚烫,四周的人也都看的不是十分真切,听到秦亦说话,不由得张口便道:“她若不是善妒,你为何五年只宠她一人,连个妾室或是丫头都没添过。”

“昑儿,你胡说什么!”尉迟晞碰地把酒杯墩在桌上怒道,他虽然宠爱这个妹妹,可以由着她耍性子,但是不代表能够容忍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公然去讨论朝中官员的私生活问题。

尉迟昑被他的怒喝吓了一跳,却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张嘴便道:“六哥你干嘛吼我?”

秦亦已经看出她是喝多了,尉迟晞正在起头上却没有注意,径自说道:“我看是我太宠着你了,你平时耍性子六哥都可以由着你,但若是你再说这些混账话,我以后决计不会再带你出来。”璟朝虽然民风开化,女子也并没有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但是身为皇家公主,若是有什么不够矜持的传言在外,那不论是对皇室的名声还是她自己的名誉,都是极大的影响。

尉迟昑一听这话突然哭了,边哭边嚷道:“宠我,所有人都说我命好,父皇宠我,母妃宠我。六哥也宠我。你们以为,赏我东西、由着我胡闹就是宠我吗?你们从来不管我想什么,想要什么,你们只是由着你们自己的想法去宠我,却从来都不问问那到底是不是我想要的。”

秦亦要听她说到父皇,急忙起身去讲窗子关好,这话让人听了去可不得了。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尉迟昑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看来这丫头也不是只会刁蛮的草包。

尉迟晞也被她说得一愣,此时也看出她喝高了,便闻言道:“好了,是六哥不好,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他!”尉迟昑猛地站起身,抬手指着秦亦,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么句石破惊天的话,而后不顾一屋子被惊呆的人,直接一出溜歪倒在尉迟晞的怀里醉得不省人事了。

秦亦此时脑子混乱之中又恍然大悟,难怪这丫头平时总跟自己作对,今日有对桑布满是敌意,原来,全是因为她喜欢上了男装的自己。

第三卷 名阳内斗 第七十七章 红衣美女

尉迟昑不声不响地睡着了,留下满屋子面面相觑又各怀心思的人,秦亦与尉迟晞的心思比较复杂,李铮和桑布只是单纯地担心尉迟晞会不会撮合秦亦去做驸马。

秦亦心里有些纠结,虽然她是女扮男装,但是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某种目的,而是为了自保不得不继续伪装,所以她在某些事情上,明显缺乏自己现在是“男人”的自觉,在宫中陪着尉迟晞习文演武的过程中,南面会与尉迟昑有些接触,她本性又喜欢孩子,所以在尉迟昑越来越娇蛮之前,二人的关系还是十分不错的。可能就是因为如此,小公主竟然一颗芳心暗许,这让秦亦十分内疚,似乎自己欺骗了别人的感情。另一方面,她又十分担心,若尉迟昑有这份心思。万一回去求了顺康帝赐婚,自己难道要上演一出璟朝版本的女驸马不成,不过这次估计真相揭穿以后,是没人会饶自己不死的,而尉迟昑绝对就是第一个想弄死自己的人。

尉迟晞抱着妹妹放在一旁的塌上,还替她搭上条斗篷,而后坐在桌前闷头喝酒。他与秦亦关系如同兄弟这是人尽皆知的,不过绝大对数的人,包括秦亦自己在内,都以为是因为当年西萝之行生死患难的情谊,而在他心里还有一些从未对旁人说过的原因。秦亦近几年在礼部就职,并无什么实权,但是暗中一直还承担着尉迟晞与云相之间的信差,而在他问秦亦此人如何之时,云相只给了四个字的评价,就是:“堪当大用。”

他在心里把秦亦当做兄弟的同时,也把她当错了自己今后的重臣,而尉迟昑,虽然自己待她亲如妹妹,可若是让她在一母同胞的弟弟与自己只见选择,天知道她又会站在谁的阵营之中。所以尉迟晞虽然对昑儿的心事有点儿了然,却从没有想要成全她的意思,并且早些时候就开始刻意避免他们二人的接触。今天尉迟昑求了母妃这才得以跟着一同出来,没想到就闹出如此一幕。

众人都万分头疼的时候,忽然门口传来清脆的两下敲门声,一直未发一言的苏茗起身打开房门,只见一名女子手捧托盘站在门口。她上穿大红团纹对襟小袄。大红色儒裙,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几缕发丝散在颊边,满脸满眼热情的笑意。她躬身一礼道:“小女子乃本店掌柜,听闻有贵客盈门,特意上来赠自酿白梅酒一壶,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这掌柜浑身上下穿的戴的居然都是红色的,不过却丝毫不觉得过头,秦亦第一次看到一个如此执着地喜欢红色,而且穿起来不像年画的人。因为她整个人朝外散发的就是一团如火的热情,不得不赞一句,的确是个妙人,而且来的时间也极巧,正好冲淡了屋内的尴尬气氛。

“哪里有把美人拒之门外的道理,掌柜快快请进。”苏茗微微眯起桃花眼,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用眼神将那红衣女子朝屋内一勾。

“别掌柜长掌柜短的了,小女子姓漠名云离,诸位贵客若是不嫌弃,便叫声小漠。”漠云离似乎没看到苏茗的勾魂桃花眼一般,进屋将托盘放在桌上。笑着对秦亦说,“没想到小店刚开张几日,便迎来秦大人这般贵客,真是蓬荜生辉。”

秦亦眉梢一挑,诧异地问:“哦,漠姑娘识得在下?”

“前些日子齐国使节来访,礼部诸位大人负责接待,进城时小女子正好与几位同乡去看热闹,旁边有人说起您当年陪六皇子殿下前往岭中,途中遇寇盗后以身犯险引开贼人,真是英雄年少,令人好生向往。”漠云离口音略带些南方话的糯糯,一番话说得极其自然。

众人皆没有疑心,只有秦亦心中警钟大振,因为她知道漠云离是在说谎,前些日子齐国使臣的确来访,但是那日自己被云相临时叫走,根本没有参加什么入城的迎接。

“漠姑娘谬赞了。”她面上不动声色,想看看这人到底要耍什么花招,眼角余光牢牢地锁住那个酒壶。

漠云离果然端起酒壶,将盘中的几个空杯斟满,笑言道:“这是云离用去年冬至那日的白梅蕊,大雪那日的雪水一起酿的酒。拢共得了一小坛,端来一壶给各位尝个新鲜,若是不爱喝便当做给小女子个面子,若是爱喝也别埋怨云离我小气就好。”

秦亦不动声色地按住尉迟晞想伸出去端杯的手,小手指一勾将他腰带上的玉佩取下,顺手放在桌面上,这才去端酒杯。那玉佩便是当年去西萝之前。苏茗送给尉迟晞试毒所用之物,她选了最满的一杯端起,不易察觉地微晃手腕,几滴酒水溅出,落在玉佩上毫无异样。她这才放心地将酒杯放在尉迟晞面前,那酒果然有股浓郁的白梅香气,屋内其余几人见秦亦敢递给尉迟晞,便明白是没有问题,各自取了一杯品尝。

李铮是武将喜喝烈酒,所以对这种花香浓过酒气的饮品无爱,桑布倒是喝的十分开心,秦亦也抿了一口,觉得与其说是酒,不如说是加了梅花蕊的饮料,甜丝丝凉冰冰的,倒也不算难喝。

漠云离见大家都赏脸喝光了酒,笑眯眯的十分高兴,将酒杯酒壶一收拾,道:“等会儿若是菜吃着可口,诸位贵客以后可要多多来小店捧场。”说罢竟准备端着盘子走人。

秦亦还下个看她有什么花招要耍,哪里肯让她就这么轻易地离开,于是开口问:“漠姑娘只戴一只耳环,不知道可有什么缘故抑或是故事?”她头发松松地挽着。耳边全是垂落的发卷,还有些许碎发,小巧的耳环隐在发丝间,却还是逃不过秦亦的双眼。而且从身形上她早就发现,这人便是刚才自己从窗缝中看到的女子,但是她上楼后这么久才进屋,衣裙发饰全都换过,可见是去好生装扮了一番,没道理会少带一只耳环而不知,里面定然是有蹊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