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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蔷薇(68)

作者: 玉藜 阅读记录

慕辰正恼恨别处,自然懒得理这陈谷子烂芝麻的闲事,批复:怜人之心,恕尔无罪。

人赞道:“宰相大仁大德,难怪天降洪福,得如花美眷,又儿女双全。”

“宰相乃兰仙下凡,夫人是兰泽出名的贤德美人,这才是天作之合。”

“宰相您真是大福啊!”

兰茞听了,也飘飘然有点要飞升成仙了。

事情一传出去,孟家母女两个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不和朴氓美走也不行。两人作了半生侯门妻女,锦衣玉食,无限荣耀。如今沦落成个穷困书生的妻女,都悲恸欲死。

孟淑媛几次三番欲要寻死,最后又只得罢了。她心里恼恨兰茞如此绝情,只他一句话的事,就可权当什么都不曾发生。他为了那个女人的体面,把她们母女两个都断送了。

孟惜怜也恨,可她连恨的理由也没有。又不是人家的亲生女儿,人家可怜养了这么多年,吃饱穿暖,又未曾受过委屈,还想怎样?可是一想自己的父亲,二十来年都以为是道骨仙风,位高权重的郁兰茞,最后一夜之间,成了戴罪流亡的穷书生,自己还是人家的私生女。呜呜哭了好几天,哭得眼睛肿得桃一般。

兰茞赠金给朴氓美,以留日后生计。朴氓美坚持不受,母女两个气得要哭出来。

孟家母女两个收拾东西搬出去,日日收拾,就是收拾不完,一日赖一日,就是不舍得搬出去。

家人催促道:“您不走也不成了,过几日宰相和夫人要搬回来住。”

孟淑媛听了摊倒在行李前,嗷嚎大哭起来。

最后总算搬了出去,临出门,母女两个回首望去,无限留恋。

孟淑媛向女儿哭道:“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的日子。若是再能住上一日,死也认了。”

兰茞和黛兰回到府里,早焕然一新,府里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不过是心境不同。

“鸠占鹊巢,如今物归原主了。”

黛兰欣喜道:“从此以后,就真的只有我们两个了吗?”

“从此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

朴氓美要面子不肯要兰茞的钱,但是花起孟淑媛的嫁妆却是理所应当。他觉得孟淑媛既是嫁给了他,嫁妆自然就该是他的。

虽然有女儿,他顾忌子嗣为大,想着孟淑媛才不到四十岁,还可生子。可是孟淑媛等闲不许他近身,动不动就又哭又骂。朴氓美只得纳妾,纳妾也一定要身家清白的,但凡不是穷极了,谁肯把女儿嫁给他个穷鬼,穷极了的卖女儿要价又高。最后偷了孟淑媛二百两银子买了个小妾。孟淑媛当真上了吊,好在解救的快没死。

一日黛兰叫惜怜到府里,说时迟那时快,把几张票子塞到她袖子里。

嘱咐道:“这些银子你且拿着,不要一个人知道,将来用钱的日子多了。你父亲是洒脱惯的人,你母亲又好排场。要他们知道你有这项银钱,又胡乱花了。你夫君如今要负担一家老小,免不得有抱怨,手里有钱,也硬气些。”

惜怜听完,忍不住呜呜哭起来。

黛兰也不劝,只要她痛快哭一场。

“我想见……大人一面。”

临走时候她们母女两个想见兰茞一面也不得。

黛兰道:“见了更割舍不下了,倒不如不见了。日子总要过下去,你一辈子才冒个头。总之你放心,有他在一天,你后面总少不了靠山一日。”

惜怜听黛兰给她撂了底,也安心些。

晚间兰茞回来,黛兰问道:“惜怜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啊。”

兰茞笑道:“你知道他还是孟淑媛什么人吗?”

“什么?”

“他原是孟淑媛的姐夫。”

原来孟老爷子有一子二女,长子就是孟延宗的父亲,小女儿是孟淑媛。朴氓美是二女儿孟淑婵的夫君。孟淑婵得知妹妹和丈夫有了私情,一怒之下得病竟死了。

黛兰听完,冷笑道:“这诗礼大家还真是。”

事后芷郁向雪蔷道:“这有点像你讲的故事。过来十几年,不过是借来的,最后还是要物归原主。”

☆、第 93 章

雪蔷收拾屋子,翻出一只旧木盒子来,里面零散收着一盒金银,上了年头,都蒙了一层黑。

雪蔷对旧东西最好奇,一个一个拿出来看了。一只发黑的长命锁上写着:谨奉元子,祁讳理华诞。

见到这行小字,雪蔷一头雾水。夜里就寝后,她拿给他看。

他笑道:“老物件了,还是我刚出生那年人家送的。”

“那上面的字呢?”

他把她搂在怀里,有一段长故事要讲的感觉。

“那时候我娘还是皇后。”

“怎么会?”她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没有人敢提起的。我娘是当今圣上的结发之妻。是爷爷和太后在世时,说我母亲贤淑庄重,将来一定能宜家兴夫。可是我父亲,越是要他做什么,越是不喜欢什么。就是不喜欢我母亲。当年我大伯旻宗皇帝崩世没有子嗣,他和成王都是太后亲生。也是看在我母亲的份上,立了他为帝。他却毫无感恩之心。”

“然后呢?”

“刚即位时候太后还在,也是闹得好一阵才勉强认我母亲是中宫,可是没有册封大典。没几年太后薨逝,也就是现在的结果了。那时候太后还在,建氏生了元珑,他就犯疯了,非要取名祁珑明志。我娘说这名字太浮华,才没有天子之气,我生了儿子就叫祁理。封了建氏后,为了显出嫡庶之分,把我们名字中间又加了元、宣。”

芷郁总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和其他兄弟比,过于刻板了些。理字虽更有深意,却不如玫、瑞几个字浪漫,所以他自己取了个雅号,亿香。

“原来这九五之尊本来就该是你的。鸠占鹊巢,还要自己出生入死的开疆拓土。”

“有什么法子,命里注定。不过若不如此,我也得不到大福气了。”

“有什么福气?”

“若不如此,如何有你我呢?”

她娇滴滴道:“我比不得九五之尊。”

“你比得。九五之尊多,可是能如我得倾心之人却寥寥无几。”

“恐怕是有,只是人不稀罕罢了。”

芷郁听了,又要想起他母亲来。

“我娘说过,苦都自己受,福留给新人享。”

“是啊,我也最怕这一句了。”

“福什么时候给别人了?”

她笑笑,心里道:“我怕未来。”

雪蔷犹豫道:“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一段缘故了。婆婆当年竟然这样苦。”

“我自己都不愿想起,和你说了,你又胡思乱想。”

“我看中的人又不是那等始乱终弃的人。”

一句话说到他心坎里,道:“没错,我不是。”掐了掐她的脸颊又道:“我可不是我父皇和皇叔那种人。”

“你说他们是怎么想的呢?我听说永平王对于红药姐的死,似乎很痛苦。想来红药姐来司薰省这十几年,永平王那边好像也郁郁寡欢。”

“圣上和建氏也别别扭扭的。有时候有要和我提起我母亲的意思,我全说年纪小,记不得那时候的事了。”

“你这样有些残忍,也许他后悔了。每年给我们的赏赐那么多,他也许想和你和好。”

芷郁道:“他们两个,都是一种人。好像多情痴狂的情种,其实从来不懂得情为何物。女人于他们,都是喜新厌旧的玩物,手里有的玩腻了,就想着新鲜的,得不到就要死要活,他们以为那是爱情。得到手里发现,原来也不过如此,还不如过去的旧玩物好。可是再也回不来,就又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悲情模样。说到底,他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上一个人,自己想要的是怎样的感情。如果我母亲还在,我想也未必和建氏有什么不同。红药若是活着,未必比夏氏好多少。”

雪蔷道:“可是我还是希望,他们是真的认清自己的心,意识到自己真心爱的人是谁。要不然,女人付出一生,最后只是为了那样的人,不是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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