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生非(35)
“一家人有什么不能互相体谅的，何况都已经过了这么久。”
林阳说了很久，直到自动关机，林路的手机还没有离开耳朵。但也是昨晚的这通电话，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不用在太过冲动的情况下面对叶清。
世事无常，当初的决定轻易就变成了一场闹剧，林路在迷惘里越陷越深，他不知道，家人口中的不介意到底能到什么程度。不介意自己的取向？不介意周围的闲言碎语？还是不介意自己作为一个失败者狼狈而归？
即使已经脱离了所谓的禁锢，即使还没有涉及到彼此的将来，横亘在自己跟叶清面前的阻碍也远比自己以为的要多得多。
“最后一次。”林路把文件袋扔到李俊面前，有些疑惑地看着这张曾经让自己疯狂迷恋的脸。不可否认，李俊确实长得不错，也很符合年少轻狂的人渣人设，这么说来，人面兽心这个词倒是挺适合他。
见林路笑了，李俊瞬时又嚣张起来：“那我以后要是想见你呢？”
“恐怕有点难了。”这次，林路终于占据了主动地位，他突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李俊跪地求饶的样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看样子，李俊是真的慌了，刚一说完就吩咐司机开了车。
好一出将计就计，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没想到，华哥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居然是他留学归来的儿子。虽然言语间颇有些不满，但自豪的神情还是没能逃过众人的眼睛。
师父就更不用说了，原本是打算拉着自己去砸场子的，没想到竟然遇见了熟人，更滑稽的是，一听说华哥儿子是留过洋的人，态度立马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就差直接安排女儿跟他领证了。
这种时候，林路的作用尤为突出，左一杯右一杯，直喝得回去之后倒头就睡。不过，幸亏他还没有糊涂到忘了华哥安排的任务，不然的话，就真的要搞砸一出好戏了。
李俊如此费心费地算计自己，可千万不能让他失望了才是。
叶清不在，林路的房间又恢复成之前那乱糟糟的样子，烟雾缭绕，忧郁的眼睛里连最后一丝光亮也散尽了。
“马上就要考试了，我可能没时间去你那了。”
“哦。”
你有空，叶清飞快地按下删除键，把手机调成静音放进了书包里。
一时的沉溺是对未来的不负责任，为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自己一定要准备充足，只有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才有资格以伴侣的身份永远陪在林路身边。现在经历的不安和恐慌，跟林路当年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等到自己能坦然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林路是不是也就能完全接受自己了呢？
叶清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惹得二哥和高远都扭头看了过来，他抱歉地笑了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跟没有重点的厚重课本作斗争。
等拿了奖学金，一定要带林路吃顿烛光晚餐。
叶清又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根，疼痛的刺激之下，他终于认清了现实——再不好好看书，怕是连学校门口的大排档都吃不起了。
“晚安。”
林路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这才发现，小半个月以来，这条雷打不动的消息已经成了他跟叶清之间唯一的联系。
或许，叶清每天的心情不尽相同，可这太过简单的两个字里，林路并没有能辨认出他的喜怒哀乐。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
林路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句不知什么时候记住的词句，团圆？团圆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叶清应该是有个幸福的家吧，每到传统节日，虽然抱怨着，但总还是乐呵呵地赶了回去，再出其不意地给自己带些阿姨的拿手好菜。就好像，很多年前妈妈的味道。
“老四，把你那台灯扭一扭，照的我都睡不着了。”二哥暴躁地昂起了头。
“知道了。”叶清也不顶嘴，只是在扭台灯的时候故意往二哥那边多照了会儿，高远见了，赶紧配合着他也照了过去。
聚光灯下，二哥的脸扭曲着，生无可恋的同时默默把两个学霸骂了个狗血淋头。
☆、苦海
自习室的时间过得很慢，也过得很快，因为叶清打小就养成了一个很好的习惯——专心。要应付的考试科目很多，不太理解的知识点也很多，学期末的大综合，其实正是一个查缺补漏的好时机。
一直以来，老师们都在不断地强调，面对病人的时候是没有人可以给你划重点的，因此，叶清的目标只剩下了吃透整本书，再结合自己见习时的所得，勉强应该是可以应付了。
可时间毕竟有限，每每回到宿舍都已经快12点了，想说的突然无从说起，只能用晚安来填补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缝隙。
“老四，你们家田螺姑娘呢？我都快饿死了。”二哥嘀咕着，恹恹地趴到桌上。
田螺姑娘？可能是离家出走了吧，摊上自己这么个落魄的书生，哪有不嫌弃的道理呢？
“哎，算了，明天不用帮我占位了，我要在宿舍里好好地休养生息。”二哥的休养生息就约等于躺玩游戏。
“不想好了你？”高远转过头来，要知道他已经连续奋斗了将近半年多，真要休养生息也轮不到二哥。
二哥可不管这些，他自有自己的一套道理：“世界交给你们这些学霸去拯救就好了，我这种学渣嘛，当个路人就行。”
叶清跟高远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看来，今天晚上的“酷刑”还得继续才行。
夏天是个让人难以伪装自己的季节，所以林路只能躲在对面的高楼里，远远地看着自习室的门口。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之前好歹还能暗中尾随，顺便给叶清送点吃的喝的。现在呢，完全是不能近身了，更何况他的室友们也认识自己了，暴露的风险无形中已经到了不能承受的级别。
至于为什么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这里，林路决定将原因归咎于职业习惯。
以前的日子，不是打打杀杀，就是躲躲藏藏，到最后还落得了个替人背锅的下场。当然，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人们常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却不知道，有些污点洗得越用力，晕开得也越不受控制。能骗骗别人，却骗不过自己，更不用说把自己摊开了去接受审判了。
“你居然还有空谈恋爱？”
“风里雨里，图书馆等你。”
“励志！”
身后的姑娘竖起了大拇指，愁容惨淡也变成了佩服不已。
真是虚度光阴啊！林路不舍地往自习室门口又看了会儿，还是没有人出来。
回去的路上，他难得地拐到了一家书店，在里面闷了很久，终于抱着一堆书付了钱。万事开头难，想当年自己怎么也算是个三好学生，努力努力应该还是可以克服这种一看书就能睡着的毛病的。
“老大。”二哥不怀好意地伸出了罪恶之手，打算拖着老大一起坠入苦海。
老大且挡且退，终于被困在了角落里：“别逼我啊，我就喜欢在宿舍看书，效率高。”
“是吗？那我考考你？”高远推了推眼镜，神色突然认真起来。
于是，老大只支撑了一秒就破了功：“行，我认输。”
叶清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幕，感慨万千：要是天下的父母都有三哥这样的能耐，还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不愿意读书吗？
然而，叶清终究还是太过单纯，正所谓身在曹营心在汉，就算是待在自习室里，老大和二哥的乐趣也丝毫未减，直到高远强硬地没收了两个人的手机，这一对一的帮扶才算是初见了成效。
休息的间隙，叶清不禁想起林路被自己逼着看书的样子。自从知道了他是某种意义上的学长，叶清就变着法子的想要帮他拾起丢掉的专业，不得不说，林路实在是聪明得很，很多东西只是看一遍就几乎全能记下来。饶是这样，闭着眼睛也是学不会的，所以，叶清的任务自然也就变成了想尽办法赶走林路的瞌睡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