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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公主(120)

吴应熊笑道:"你说得这样神秘,越发让人欲罢不能了。也好,不如把你的题目说出来,看我有没有解疑之道。"

建宁道:"三阿哥玄烨今年已经四岁了,还一次都没见过亲额娘呢。平湖想儿子都想病了,可是太后娘娘不许三阿哥去景仁宫,也不许平湖去乾清宫或慈宁宫。我从小没有额娘也就算了,可是三阿哥明明有额娘,而且就在身边,同住一个宫里,却不能够见面,也太可怜了。你帮我想个法子,怎么能把三阿哥偷出来,让他们母子见上一面。我必好好谢你。"

吴应熊大惊:"偷阿哥?这也太异想天开了。阿哥又不是一件东西,想偷就偷的?"

话虽这么说,吴应熊也知道佟妃境况堪怜,况且他虽不知道佟妃究竟与李定国将军有何关系,也猜到她是身系明清两朝的关键人物,建宁又是这样的软语央求——因此三个缘故,遂慨然承诺:"好,我一定帮你想个办法,演一出偷龙转凤!"

吴应熊的主意相当简单直接,就是让建宁去求她的素玛姑姑里应外合,向太后禀报三阿哥发了痘疹,使其搬出慈宁宫,隔离于别殿。那时,宫人怕死,必会对隔离之所敬而远之,只派几个兵士把守,就容易对付了。吴应熊问:"你觉得,素玛会不会帮你这个忙?"

"一定会的。"建宁笃定地说,"我有的是办法对付素玛姑姑,她要是不答应,我就哭,闹,撒娇,她最终还是会答应的。"

"那么就有了三成的希望,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在三阿哥身上,他肯不肯配合呢?"

建宁想了想道:"也一定肯的。哪有儿子不想见额娘的?玄烨已经跟我打听额娘好多次了,只是不想惹怒太后。现在我告诉他可以带他见额娘,不管叫他做什么都一定会答应的。别看玄烨才四岁,可聪明呢。"

吴应熊笑道:"皇上赐宴时,我也见过三阿哥几面,的确聪明绝顶。只要三阿哥肯合作,就又有了三成把握了,再接下来,就是那些守卫的人,可不可以信任。"

"那更没有问题了,宫里那些侍卫的嘴脸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只要给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发了,若是不行,我就亲自出马,随便指个什么由头把他们支开就是了,不信侍卫敢不听我的话。你不知道我在宫里是出名的刁蛮公主吗?"

吴应熊笑着拱手:"失敬,失敬。"

建宁也笑了,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一定是说: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刁蛮呀。你说,是不是这样?"

吴应熊笑而不答,却往下说道:"现在,事情已经有九成把握了,但是最后的一成,却也是最重要的,是整个计划的关键:就是怎么能让太后相信,三阿哥是真的得了痘疹。太后一定会请太医确诊的,据我所知,傅胤祖医术高明,又对太后忠心耿耿,可不是用银子能打动得了的,也未必肯买格格的账。如果贿赂不成,整件事都败『露』了,反而会害了素玛嬷嬷。"

"这倒是个难题。"建宁蹙眉想了一想,说,"我虽然不知道怎么办。不过,我可以去跟平湖商量,看她怎么说。"

"难道佟妃娘娘会有办法吗?"

"那可说不定。平湖的医术可精通了。我有一次伤风,在家里吃了好几天的『药』都不见好,那日去看平湖,她听我说话声音重重的,就吩咐阿笛给我煎了一服『药』,喝下去就好了。"

吴应熊一愣:"你前些日子伤风了吗?怎么没人跟我说?"

建宁白他一眼道:"说了你会在意吗?只怕我就是死在这府里,若没人专门通报,你也不会知道的。"

吴应熊也觉内疚,忙赔笑施礼。建宁见他满面通红,倒过意不去,忙挥挥手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只要能真的帮我让平湖她们母子见面,从前的事就都既往不咎。能医者不自医,平湖那么好医术,却治不好她自己的病。我眼看她一天天瘦下去,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可是一点忙也帮不上。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三阿哥偷出来让她见一面,也许她心里一高兴,病就好了。"

吴应熊暗暗称奇,一方面看到建宁对平湖的一番真情,着实觉得感动,另一面也对容嫔的身份益发好奇,深宫里的娘娘竟是位医术高手,这本身已经够奇怪的了,更何况她在宫外还有着千丝万缕的牵扯,看来这位容嫔的身份之奇,竟不亚于扑朔『迷』离的董鄂妃呢。

事情照着吴应熊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进行着。

平湖让建宁交给素玛一种特制的『药』膏,让她涂在玄烨身上,很快便起了许多红『色』斑点,并伴随着低烧、抽搐等症状,外表看起来完全与痘疹一样。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大玉儿并未下令将三阿哥隔离别殿,却以痘势太凶为由,直接将他送出了宫,寄养在长平公主陵园的小屋里,看护她的,即是为长平守陵的阿筝和阿琴。

建宁兴冲冲地来通知平湖,告诉她:"事情进行得太顺利了。现在,只要你扮成我的侍女,藏在轿子中跟我混出宫去,就可以去见玄烨了。同时,还可以祭拜长平仙姑,岂非一举两得?"

平湖的脸『色』却蓦然暗沉下来,半晌方道:"不,我不去了。"

"什么?"建宁大惊,"你不是一心想见玄烨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不去?"

"我不能去陵园,我不能见玄烨。建宁,你替我告诉阿筝、阿琴,要好好照顾三阿哥,但什么也不要跟他说。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太后的人。"

"你的意思是……"建宁若有所悟,"你是说,太后这么安排是有意的?"

"太后让玄烨住到公主陵园去,绝不是巧合,一定会有埋伏。如果我这时候去见玄烨,不论我有没有祭拜行礼,都会被太后以私祭前明公主为由降罪的,同时也会害了玄烨,说不定这辈子都不让他再回到紫禁城了。"平湖从袖中取出一瓶『药』油递给建宁,"你把这个给阿琴,让她每天辰时为三阿哥涂抹一次,量不要太大,让他一点点好转,这样,才不会让太后疑心。等他大好了,太后就会把他重新接进宫里来的。"

建宁接过瓶子,又失望又怄气,忍不住哭起来:"你真的不去见玄烨了吗?玄烨满心以为这次可以见到额娘,他看不见你,会伤心的。"

平湖却忍住了不哭,只是再次说:"建宁,帮我好好照顾他。"短短几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连身子也禁不住微微摇了两摇,遂重新躺下,面朝床里,再不肯说话。

建宁告辞出来,又是伤心又是失望,怏怏地回到府中。吴应熊见她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忙问端的,建宁忍得正辛苦,再也不能承受独自抱守秘密的孤独沉重,不禁伏在吴应熊怀中,边哭边说,将所有的心事合盘托出。从第一次夜访建福花园说起,长平仙姑,香浮小公主,桃花酒,公主坟,一直说到今日改颜重来的佟佳平湖。

吴应熊震惊极了,也感动极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李定国将军会一直与佟妃有信件往返,也明白了太后对佟妃母子的感情何以如此奇怪,更了解了建宁与平湖那深厚的友谊根末。

"原来佟妃娘娘的母亲竟是长平公主,你为她们母女保守秘密这么多年,也真是不容易。"吴应熊几乎要对妻子肃然起敬了,"建宁,你去过公主坟么?"

"当然了。我出宫以后,每年仙姑的生辰死祭我都有去上香的。"

吴应熊更加感动而且自责,暗暗对自己承诺:一定要帮建宁想出办法让平湖母子见面。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一向以来对建宁的疏忽做出补偿,也是替父亲对大明后裔尽忠。他拥抱着建宁,柔声安慰:"你放心,佟妃对自己的处境很清楚,也很克制,这不是坏事,至少可以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全。况且,三阿哥的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当务之急,是你要赶紧送信给阿筝、阿琴,让她们万事小心,千万不要被太后看出破绽,那样,佟妃娘娘的苦心就白废了。还有,三阿哥那里,也要你去好好开导他才是。你这个做姑姑的,责任重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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