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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年前我是你(人鬼情系列之二)(24)

“这不可能!”张楚闭上眼睛,我看到泪水从他紧闭的眼中流下来,他说得对,他的痛苦并不亚于我,除了爱而不能的无奈之外,他所多背负于我的,还有良心的自责和道德的鞭挞。

“我不能够爱你而不给你将来,我不能够同时爱着两个女人也伤害两个女人。我必须选择其一!”

“于是,你选择了她而放弃我,是吗?”我苦苦地问。

他看着我,眼神痛楚得欲流出血来:“我早已做出了选择,不是吗?早在和你重逢之前,我已经结婚,已经用我的婚姻做出了选择,我没有理由再选择第二次,不是吗?!”

“不是!”我大声喊,“那不是选择,那时候你还没有找到我,你只不过先遇上了她,可是现在我来了,现在你才要重新选择……”

“那么,你让我怎样选择?放弃她吗?放弃一个毫无过错的我的孩子的母亲?!”

张楚的话将我问住了,不,伤害别人不是我的本意,尤其是伤害一个同样痴情善良的女人,我爱张楚,就该爱张楚的所爱,并爱着所有同我一样爱张楚的人,而不该把自己当成她们的敌人,那样,不仅伤害了对方,也伤害了张楚,从而,更深地伤害了我自己。不,我不能,我不能那样自私而残忍。可是,可是我爱张楚,我该怎么办?

我捂住脸痛哭起来:“张楚,让我忘记你,你为什么不可以坏一点?不要这么优秀,这么善良,这么正直,这么……让我绝望地爱着你!”

我们再一次紧紧地拥抱,将泪流在了一起。为什么,世界不可以在这一刻天塌地陷,让我,死在爱人的怀中?

我在那一刻再次对自己说我应该离开张楚,可是,当我这样对自己说着的时候,就仿佛有一柄剑深深刺进我的心,并在不断地翻滚、扭绞,让我知道,世上任何一种痛苦都不及离开张楚所带来的痛,与爱他相比,一切的原则、骄傲、道德、名分,都显得微不足道。

忽然之间,我的脑中一片澄明,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他的爱。我抬起头,依偎在他怀中,一字一句地发誓:“张楚,我爱你,不需要任何的条件,我不奢望你对我比对你妻子更好,甚至连一个婢妾的身份也不敢要求,我不会妨碍你做好丈夫,好爸爸,我只想你允许我爱你。

因为,不论你许或不许,我总是爱你的!”

“唐诗!”张楚低低地爆发地叫了一声,就猛地将我抱在了怀里,他辗转地吻着我,流着泪,被挚爱与内疚纠缠着,从心底里发出最伤痛的哀呼:“唐诗,我爱你,让我们下地狱!”

是的,让我们下地狱!让我永世不得轮回!让我上刀山下油锅,被铡刀斩成千万片,而一片碎屑里仍然饱含着对他的爱!

寻梦圆明园

宋词被拘的第三天,我接到一个特别的电话,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说想约我见面。

“我认识你吗?”我奇怪地问。

“不,不认识,我姓苏,是宋词的前夫。”

我立刻说:“你在哪里?我马上来。”

我们约在圆明园见面。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新中年,举止得体,神情忧郁,略带沧桑感,看得出,他对宋词是真关心,见了面,劈头就问:“唐小姐,你怎么看这件事?”

“我相信不是宋词做的。”我立即表明立场,“她是我好友,不会杀人窃玉”。

“你是失主,如果你肯相信她,事情会简单得多。”苏君明显松一口气,忽然叹息,“宋词生性傲慢,自视清高,难能交到朋友。遇到你,真是她的幸运。”

“然而失去你却是她至大不幸。”这句话只在我心里,没有说出口。明明苏君很关心她,不知宋词是聪明还是笨,放着这么好的一个丈夫,竟肯轻易离婚。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警方通知家属送衣裳,宋词报的家属是我。”

“为什么不通知她父亲?我听说宋词的爸爸身居高位……”

“宋词特意叮嘱,不要她的家人知道。”苏君眼圈有些发潮,“宋词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光环里,内心很苦恼,一直和家人赌气,离了婚也不肯回家去住,自己租房独居。可是在她内心深处,其实很孝顺,生怕父亲知道这件事会着急……”

我点点头。宋词一直抱怨生为官家女,真不知特权阶级给她带来的福利更多还是烦恼更多。

我们坐在那座著名的残碑下讨论案情。我的神思忽然又不受牵制地飞出去老远,一时扯不回来。

“这地方我来过。”我对苏君说。

“是吗?什么时候?”

“上辈子。”

他愣一愣,但是没说什么。这使我越发觉出这男人的深度和风度来。我知道他根本不会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可还是忍不住想对他诉说,也许,只是因为他是宋词的丈夫吧。

“我真的觉得我来过这里,很熟悉。但是我来的时候,这里不是这个样子,它是完整的,汉白玉的建筑,斗拱飞檐,雕龙刻凤,美轮美奂……”

不仅是这里,还有外城,内城,瓮城,闭上眼,都可以历历在目。

内城各城楼重檐歇山顶,上铺灰筒瓦,绿琉璃剪边。面阔七间,进深五间,其中以正阳门规格最高,在各城楼中也最壮观。

城门外有箭楼,角楼,敌台,闸门,护城河……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可是那样坚固的防守,依然抵不住洋枪洋炮,终使百年繁华一朝火葬,华美的圆明园夷为平地。

“我仿佛可以看见峨冠高屐的女子从林中走过,香风习习,环佩丁冬。这里曾经一度歌舞不休,秀丽无双,可是现在,正应了那句唱词:‘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似这般,都付与断壁颓垣’……我觉得痛心,但是立刻省起自己跑题跑得太远了,不由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又在自说自话了。”

苏君的确是正人君子,对我痴人说梦的自白并没有丝毫见怪,但是也不会顺着我的话展开讨论。他轻描淡写地转入正题:“要想让宋词和元歌尽快洗清自己,首先,要考虑一下有没有可能找到她们两人不在场证据。”

“元歌不可能,现场有她的指纹和鞋印。宋词没有。”我回答,心里更加赞叹这苏君的为人端方,他并没有只提宋词,而是说,“要让宋词和元歌洗清自己”,“要找出她们两人的不在场证据”。这才是有责任感正义感的大男人。我又一次感叹,不明白宋词为什么会错过这样好的丈夫。

苏君沉吟:“没有指纹也不能说明她不在场,可能是销毁了。所以,还得设法寻找不在场时间。”

“也不行。保安说,她们两个先后离开大厦,时间和案发时间吻合。”

“这也不行,那就要证明没有杀人动机。”

“可是她俩都同姓秦的有仇,一个吵过架,还有一个就在案发当天还闹过一场别扭。”

谈到这里,我不禁泄气:“好像一点成功的可能性都没有啊。”

苏君不放弃,继续分析:“那就剩下最后一条,证明她们没有杀人能力。”

我一震,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一线光明:“我想起来了,宋词有帕金森症,稍微激动就会两手发抖,又怎么可能有力气用丝袜勒死人呢?”

“是呀!我怎么没有想到?!”苏君大喜,“我有她的医生证明,我这就回去拿。”

“我跟你一起去警察局。”

“不用亲自去,我已经替她请了最好的辩护律师,他会替我们出头处理这件事。”临走,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盒子交给我:“对了,宋词让人拿出来给你的。”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听警察局的人传话说,宋词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出来了,让人把这个送给你,做个纪念。”